“我不怎么看书。从小家里书太多了,我还拉倒过书架压到骨折。不过我妈妈喜欢阿兰?德波顿、杜拉斯、张爱玲——我的童年没有童话书,都是文学作品。”
对方似乎是个家教很好的人。“那你知道诺巴尔?扎卡夫吗?他写的《兰登格尔的秘密》我特别喜欢。”
“知道。”
“妈的,这是我编的。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和我聊天?”
“我说我知道是你编的。你就是个虚浮的想被注意的女孩而已。”
“女孩——我年纪可不小了。”
“抱歉,在这文字对话框里,我感受不出来。”
欧静荷故意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对方。故意把手机放在远处,泡澡不到五分钟就出来寻手机,年纪大了,却忘了刚才掖在了哪里。枕头下,柜子边,梳妆台上……最后竟然是从书架缝隙横着塞了进去。对方说:“你愿意和我加个微信吗。”
“我只想在这个界面里和你聊天。”
“怎么,怕见面?”
“你的对话框会和其他人的群聊和不想看到的对话一起出来,像是把你拉到了嘈杂的餐厅,大卖场,我只是想安安静静说几句真心话而已。”
对方沉默了片刻:“如果你觉得是在和我说真心话,我愿意陪你。”
简兆文回上海在大厂工作了两个季度,顺利拿到了绩效奖金。他盘算着自己在大厂工作的时日不多,再不搭建团队,他要爆肝而亡。在大厂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厂里直接找人。简兆文开着工作群,等同事进度时工作群从上向下捋,群聊框开着翻看聊天记录,晚上加班看亮着的头像,半年时间观察出了整个公司各个部门作息的不同,以及找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他不喜欢无脑蛮干的工作狂,从来不把上班打卡混日子的人放在眼里,更讨厌在部门里集权的领导,只挑头脑机敏,喜欢新鲜事物的人。认识喻之美后,他又多了一个关注点,喜欢永远追求自由快乐的人。在大都市的压力里寻找这样的人并不容易,但是自己所在的是国内知名的大厂,想找这样的人并不难。大家都是优秀人才,到了这一步财务都算自由,总有在精力之外想追求点新鲜事物的同僚。
简兆文喜欢在茶歇时间找这些有趣的朋友聊天,有些比较害羞,有些直接拒绝,而大多数都不会拒绝简兆文,尤其是知道lovedate并且下载过的人。有些粉丝基数的红人喜欢简兆文的穿着,执行力强的人喜欢简兆文的想法,想法多的羡慕简兆文身上的技术,简兆文什么都能聊,偶尔生日趴时还能和同事一起弹吉他跳舞,不怕出洋相。偶尔遇到聊不来的朋友,还偏偏对他拿天使轮感兴趣想仔细询问流程,简兆文就会抛出一串敷衍的专业术语:“一般看teaser,有兴趣会再看b,然后签nda,进场dd、ldd、fdd、cdd,做完没问题就可以签sa了。”在同事发愣的时候,再给他买杯咖啡,一个个解释里面的细节——简兆文从来不会敷衍别人。
社交永远是刚需,恋爱社交尤甚。据投资公司的朋友说,最近圈内投了好几家直播公司,游戏直播鼎盛,秀场直播来钱极快。简兆文虽然不看直播,却当然明白,秀场打的就是两头,初阶观众刷一百个棒棒糖就能加主播微信,但其实是运营助理陪聊;刷火箭砸票子上粉丝榜首要的是更实际的东西,比如肉体交换;至于中间这些消费水平尚可却不轻易消费的人,根本不在他们的用户范围。来融资做社交平台的不少都带上秀场功能,看准的就是背后的巨额打赏,让他直接做这种软件,只做技术支持,都可以几年实现财务自由。
他当然觉得这些没有意思。互联网热一来,用户内容为王,人多的地方就有钱,资本把用户数等同于价值,无异于穿凿附会。他也预测到了未来几年互联网会是什么样,没有好内容的引导,资本把用户数量强行当成参考,谁都可以靠注册和付费畅所欲言,又没有明确法条和规则去约束,总有一天会到处都是谩骂和攻击,裹挟大家带着相同的三观,最终威逼回资本头上,但资本已经敛财完毕,剩下的只会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懒得思辨又喜欢讨伐的人,四处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