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页

他不曾想到,这翁婿两人闲谈竟牵扯到一桩算不得秘辛的秘辛,陇南夫人本是西荒王族之亲眷觅来分走元后盛宠的棋子,为此他也暗中喂其绝育之药。菡萏之生母并非与元后有着六成相似的陇南夫人,而是因着难产而亡的元后。

当年元后诞下菡萏后呈了血崩之兆,她于撒手人寰之前恳求西荒上君把菡萏送个陇南夫人抚养,此举乃是她替夫君还罪。西荒上君强忍痛失所爱之哀恸,无奈召来陇南夫人,亲手把孩子交付于她。

这六万年来,菡萏一直不知其生母便是元后,只把养母陇南夫人尊为唯一。而西荒上君却因着菡萏是他与所爱之人的血脉,是以一切皆是比寻常的皇子、公主也严厉多了。听西荒上君之意,他并不欲菡萏知晓这一切,毕竟陇南夫人与她早已结下不可断的母女情分。

加之,他名舞月也不愿再生出何等枝节,塑造一个人需要上千万年,然而毁掉一个人不过是弹指之间。是以,他点头答应了西荒上君。

“你?”待得这院子里四下无人,菡萏蓦地上前抱着他的腰身,纵然是老夫老妻的他也不禁僵住动作,不明就里。

“妾身谢过君上。”她不施胭脂的粉脸贴着他的肩窝,这一刻的真心实意由衷而发,出嫁至今历过的事儿太多太多,这一声道谢乃是感谢他为她做的。

“你我乃是同林鸟,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何来‘谢’字?”名舞月失笑地反手搂着她,当她放下倔强之时,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意。难怪当年天帝沄洌闻得他表姐服软,竟如黄毛小子般在苍天马场内骑着天马驰骋了好几圈。

“妾身于凡间历劫时一时想不开,投了湖。是君上自湖中救了我,这一谢便是那时的救命之恩。”菡萏顿了顿,“也是君上让我母女能说上话之恩。”

菡萏不曾想到的是此番归来后除却能与母妃好生谈话,还能从鬼帝口中知晓姐姐的半分,她知道当日的她过分了,也知道姐姐为了“四御”与“四辅”的平衡而伤了南极真皇。姐姐为人妻,她也为人妻,诚然两人往后再无纠缠,方算是对得起夫家。

休养了将近两个半月,半天崖处迎来一张九重天宫的喜帖——西极真皇的那双日月设百日宴。想到当日会迎来一众仙僚,名舞月便自觉很是头痛了,毕竟雷玉帝君待菡萏嫌隙极深,呃,诚然是夺妻之仇,然而她乃是变天青霄宫的正宫娘娘,此番相遇也不知会牵扯什么。

有别于名舞月的担忧,菡萏在知晓此事后尚能以愉悦的心思,摆弄着矮桌上的鲜花,悉心修剪着那些多出的枝蔓,嘴里哼着西荒的小曲。

当一朵芙蕖递到名舞月手中,他的大手接过递来的剪子,仔细地把多余的枝叶减去后方才插入花瓶之中。看着菡萏的悠然自得,反倒是他显得拘束,“你的心情就这般舒爽么?”

“难不成,君上以为这双日月的百日并非喜事?”菡萏故作不解地一问,惹来名舞月没好气地一瞥。

借着这两个半月的相处,菡萏待名舞月的隔阂越发减淡了,如今两人虽谈不上鹣鲽情深,却也算得上琴瑟和鸣了许多。

从前的她不曾思量过要如何与夫君相处,或者说,只要鬼帝不在她的院落方才让她那颗悬起的心稍微舒坦些。如今这秘密不再是秘密,她像是悟了何种道理般,竟能坦然面对鬼帝,兴许姐姐当初也是这般吧?

“我听表叔子说过,天帝有心维护着君上,君上又何必烦恼着如何面对西极真皇呢?加之,妾身已重归列仙班,想必前尘种种已作云烟。”关于那双日月的降世,菡萏已从玄武星君迟无涯口中得知,好在这双日月顺利降世,不若这鬼界又得一番天地了。

“你何时与那小子碰头的,我竟不曾知晓?!罢了,我倒是忧心雷玉帝君,此人性子阴晴不定,分属极为难缠之神尊。万一他脾气上来,执意为难于你,你当真不怕么?”随着名舞月的巧手,花瓶之内的繁花逐渐有了诗情画意的气息。

“我与姐姐已是曾经沧海,如今各自嫁娶,何来招惹南极真皇之说?君上这般畏畏缩缩,着实不像一介鬼帝所为。我若不去便是坐实了南极真皇的料想,抑或是鬼帝当真不欲我去赴宴?”菡萏捧着花瓶放在显眼处,这一室的雅致便由这花延展开来。不得不说,鬼帝的雅兴当真独特,寻常的花草在其手中化作奇花异草。

“你若能陪同,我自是乐意。”诚然菡萏之话不无道理的,那些风评更多的值不得推敲,就如神界仙界盛传西极真皇有“隐疾”之事,如今的百日宴何尝不是灭了好事者的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