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明日你我可是需得去皇后宫中走一趟?”璇儿拿出篦子仔细地替沐浴更衣后的菡萏打理吹干的青丝。
“我倒是觉得无需这般殷勤走动,皇后娘娘不欲旁人知晓便是留了一条后路在,你我冒然嗜好岂非让皇后娘娘为难?这般多年,你我日夜期盼能离开,如今尚有月余便可遂愿,你我又何必再生枝节。”菡萏从一钵乳白的膏体沾了些到脸上,入宫三年就连这护肤之品也是由阿娘托人从宫外带来,想她菡萏已是一十有六之人却总让阿娘不放心,着实不孝儿女也。
第4章
“是是是,就连婢子也看出如今小姐乃是喜上眉梢。只是,出了宫你我便是不可再回府了,小姐可会觉得可惜?”璇儿看着镜中的美人,不仅喟叹这世事无常,小姐豆蔻年华入宫,却是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如今踏入碧玉年华,这脑袋倒是看淡了不少。
“我本不属于此地却阴差阳错进了宫,如今能安然离开何来可惜之说?”菡萏脸上难掩笑意,“若你不欲出宫,我倒也觉得无妨,毕竟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小姐,莫要胡说八道,璇儿定必追随你至天涯海角。”璇儿急急表忠心,免得菡萏揶揄她贪恋虚荣。
自名舞月蓦地出现,菡萏乃是头一回入梦后不再与其相见,一连十日的一夜无梦着实很好,奈何心底处不甚平静罢了。眼眸落在经卷上,却迟迟不肯翻页,她说不清自己是在期盼还是在烦躁不安。
莫非她竟情窦初开于一个有家室的鬼差?
柔荑之内的经书被人夺走,吓得她蓦地抬眸,原是天子不知何时站在身侧,那双琥珀般的晶莹珠子落在经书之上。他的频频蹙眉惹得菡萏一阵心慌,毕竟近来她越发胆大妄为地广受宫人递来的银子。
“阿难陀若天旱时及雨涝时。读诵此经诸龙欢喜。若滞雨即晴若亢旱必雨。令彼求者随意满足。”天子念念有词地念着《佛母大金耀孔雀明王经》,“你当真喜好此等志怪类的书?”
根据《佛母大金耀孔雀明王经》记载,佛陀在世时,有一位莎底比丘遭到毒蛇咬螫,不胜其苦,当阿难向佛陀禀告之后,佛陀于是教导一个可以消除鬼魅、毒害、恶疾的修持法门。
那日他听了菡萏的说辞,头一回主动跟皇后示好,不想皇后难得一夜不再说道理而是显露出平日里鲜少示人的女儿态娇羞。这夫妻多年,诚然那夜他才算是好好细看这位给予他印象极为模糊的正妻。
看着枕在臂弯之内的皇后,天子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得很远,甚至臆测菡萏如何在这长夜漫漫里独守宫闱长达三年之久。
是以天子到来前曾让人从“菡萏殿”的老宫女口中打探祥宝林的喜好,依照其说辞,祥宝林平日里最为喜好看些志怪类的话本子又或是捧着些奇怪的经书细看。如今见她当真如传言那般,天子越发被她这稀奇古怪的嗜好逗弄出兴致来。
“嫔妾浅薄,倒是给陛下添笑话了。”菡萏连细想也不曾便径自从天子手中夺过《佛母大金耀孔雀明王经》,这本经书有别于平日里为宫嫔抄写的,是她用作偷得浮生半日闲之用的。
“那日你说心中不曾有郎君,可今日这般顾左右而言他,难免担着欺君之嫌?”天子略带笑意地戏谑,于此事他早已命人暗中查访,得到的皆是祥宝林入宫前后皆无与旁人相较甚笃,顾名思义便是祥宝林于郎君之事上不曾有所欺瞒。
“若当真是欺君,嫔妾如今早已受牢狱之苦,而非这般从容地与陛下腻在一起闲话。”许是被天子戏谑得发虚,菡萏竟慌得连“规矩”二字也忘却,一时杂念丛生连思量通透也不曾便脱口而出。
“寡人不过揶揄你罢了,何必较真?祥宝林此地幽静怡人很是合适偷得浮生半日闲,寡人想着若祥宝林首肯僻出一处于寡人,不知可行否?”天子淡淡一句,似是执意要挤入这么一方小地。
这深宫后院看似辽阔,奈何藏匿着不少心计与谋划,难得觅到一处能让自己随心之地,他当真是觅不到一个拒绝的由头,更觅不到不曾受宠的祥宝林有何拒绝的由头。
“若仅是一方小地,不过是等闲之事。嫔妾斗胆与陛下立下君子之约:‘陛下来此之时,嫔妾定必好茶好礼待之,然则陛下需得允诺不许踏入嫔妾偏殿与寝室,扰了嫔妾看书抄经之心思便可。’,若陛下无法应允,烦请陛下移驾至杨才人处。”菡萏闻得仅是占用一方小地便暗喜,只要陛下不踏入偏殿与寝室,任凭他在“菡萏殿”翻天也可。
“祥宝林可是施展欲擒故纵之术,寡人乃是了明于心。也罢,寡人除却应允,诚然别无他选。”天子并不与其计较,许是她当真不曾倾心与他,是以两人之间乃是君子坦荡荡的坦诚,而非那种欲盖弥彰的闺房逗趣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