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都考完了,许青川再是喜欢看书,这时候也该放松放松。
他还来书局,纯粹是放榜的日子近在眼前,他难免有些忐忑,在家里待不住。
眼下既已知道了名次,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许青川自然乐意为她帮忙。
这话本子的更新速度实在快,几乎是每个月都会上新的。
虽其中不少是跟风之作,但也有跟风的同时写的不错的,需要人细细分辨。
许青川看书的速度比顾茵可快多了,一目十行下去,他就能知道这话本有没有可取之处。
书局的人是不可能让客人慢慢把话本读完的,所以顾茵就把许青川说还成的都买下了。
一口气跑了三家书局,顾茵买了一大摞,回过神来的时候许青川已经帮她捧了好一会儿。
许青川说要帮她搬回去,顾茵已经耽误了他半个下午的工夫,哪里能好意思劳烦他,就和最后一家书局的掌柜商量,询问能不能把话本子先存放在这里,等后头再使人来取。
掌柜乐呵呵道:“娘子客气,您在小店买了这样多的东西,确实不好拿。本店有一间杂物房,娘子要是不嫌弃,就把这些都先放那处。”
说好之后,顾茵另外多给了掌柜几文钱当吃存东西的费用,就招呼许青川顺着掌柜指明的方向,把话本子都放到杂物房去。
“都是我的不是,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下午晌许婶子肯定是在盼着你回去的。”顾茵跟在许青川伸手,致歉道。
许青川说不碍事,又道:“过去一直是婶子和你照顾我们母子。道谢的话说多了生分,但那些恩情我们都是放在心里的。一点小忙而已,你不必这般客气。”
“往后指不定是谁家照顾谁呢。旁的不说,等我有了孩子,青川哥这先生可跑不了。”
许青川的脚下一顿,眼神中带出了一丝错愕,“这么快……”
顾茵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或许是最近家里好事不断,先是武青意和他求亲,又是顾野借着生辰宴得了正元帝加倍的喜欢和好名声,今天又恰逢知道了许青川高中探花,所以格外高兴,弄得她说话也有些不过脑子。
她脸颊微红,忙说不是,“没有,是我乱说的,还没影儿的事呢。”
“也不是乱说,我娘说你是有福气的,子嗣这方面总也是不用愁的。”
顾茵忍不住笑起来,“那我就托婶子的吉言了。”
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走到了书局的杂物房。
许青川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而后才收回眼神,只看着手里沉甸甸的话本子,轻声道:“那我就放下了。”
“好。”
…………
四月底,天气一下子就暖和起来,向着夏日迈近了。
殿试的成绩早几日已经放榜公布。
三甲跨马游街的时候,王氏还带着一大家子都去看了热闹。
状元郎文琅和探花郎许青川都既年轻又俊朗,京城这地界民风又比其他地方都开放一些,好些个年轻姑娘都往这两人身上扔花和香囊。
尤其是许青川,因他家世背景只能算普通中的普通,所以还有大胆些的人家,甚至出动家丁准备来个榜下捉婿。
王氏早就听说京城有这种风气——富裕的人家多,渴望迈入上层阶级的人家自然就多。她早就防着这一手呢,派出去好些家丁在许青川身边,这才没让那些人得手。
顾野因为这次协理殿试,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这人呢,其实是这样的,若他这个年纪,仗着身份邀功,李大学士等人就算捏着鼻子认了,心底也会对他颇有微词。
但他跟着忙前忙后的,跟着忙了好些天,却半点儿功劳不邀,还在正元帝面前夸赞李大学士等人如何的认真勤勉,如何迫切的想为新朝招揽人才……半点不提自己。
李大学士等人反而不好意思了,感觉像欺负了孩子一般。
几个文官私下里一商量,便统一了口径,上折子的时候也把顾野一通夸,同时没吝惜帮他传播这件事,使他的声望更达到一层楼。
以至于有些学子私下里都称呼顾野为“小座师”。
考过了殿试的学子就算是天子门生了,这般尊称他,和说他是太子没区别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顾野第一时间跑到了养心殿。
正元帝正在批折子,见他着急忙慌过来,好笑道:“朕前两天才夸你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的模样了。怎么才没过两天,又这副形容无状了?”
顾野跑的像小狗似的,伸着舌头直吐气,连忙摆手,表示让自己缓口气再说。
正元帝就让钱三思给他上了一道茶。
顾野揭开盖子,咕咚咚喝了,总算是缓过来。
缓过来以后,他拱手行礼,说:“儿子是来给父皇请罪的。”
这话倒是一下子吸引了正元帝的注意,他先摆手让钱三思他们下去,然后又免了顾野的礼,问他发生啥事儿?
顾野面上臊得通红,看着脚尖,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正元帝。
正元帝并不意外,他的消息自然比顾野灵通,也就比他还早两天听说这事儿。
“这不挺好?你像蹲大牢似的,陪着那么些官员隔出去住了那么久,还从中斡旋调停了好几次矛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好啥啊!”顾野急地直拍大腿,“他们是父皇的门生啊,我也是父皇授意,才这个年纪就去协理这样的大事,当个镇宅的吉祥物罢了。眼下说的人不多,但后面流传出去,说不定还真有人相信了,当我是什么神童,七岁就能给天下学子当小座师了。”
正元帝笑呵呵地搁了笔,摸着下巴看他,“怎么,你还怕人夸?怕自己长大后,没有传言中的厉害,让那些人失望?”
“怕么,肯定是不怕的。”顾野搔了搔滚烫的脸颊,“就是前头我办那个慈善生辰宴,虽是我想的主意,但也是您首肯的。您也不让我和外人说,功劳都让我领了。现在又这样……”
“名声好还不好?”正元帝面上的笑褪下去一些,招招手,让顾野到了跟前来,神情郑重地对他道:“你在害怕那些?”
顾野从亲爹的反应和话语里察觉出了一些意味,心不受控地噗通噗通狂跳,他深呼吸了几下,面容从紧张忐忑变的坚定无比,“我不怕那些,我怕的,只有你不高兴。”
正元帝心中又是赞赏又是自豪,同时还熨帖无比,他伸手轻拍顾野的背,“我没有不高兴,我若不高兴,就不会让这一切发生。所以你抬起胸膛来……”
此时他不再自称“朕”,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只是一个父亲的身份,盼着儿子勇敢前行。
说着,正元帝的目光又落到一旁的龙案上。
自古帝王的龙椅龙案都会制的比一般的桌椅高大不少,彰显出帝王天下独尊的地位。
所以顾野这会儿还没那龙案高呢!
正元帝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觉着自己还是想的太早了,于是一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让他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