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镜之掀起稿纸的手一顿,道:“现在也不会。”
楚云声抬眼看向郁镜之。
“这位先生名叫郑远生,发表文章无数,引导着之前席卷半个华国的文字运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东北局势混乱,他又被多方势力追捕,我受人所托,接他前往海城。他不舍他的家人,但他从边境便开始被通缉,无法返回沈阳。”
“饶是我应承了去接人,郑先生也仍放心不下,几次想要不顾安危回转,到了北平也是不甘。但他不能死在东北,许多人还需要他。”
郁镜之向后靠进椅子里,直视着楚云声的眼睛,沉声道:“他有一个贤淑的妻子,和一对不满十岁的儿女。”
“路允没有去沈阳。但我去了。”
他去了,却什么也没能带回来。
楚云声觉得车厢内的空气霎时变得沉闷凝滞起来,如一汪浓稠的血般,在往肺内灌着。
他清楚郁镜之选择推迟告知郑远生真相的原因,也清楚连一撮灰都带不回的场景会是怎样——这个世道,也不知是死去的人更苦,还是活着的人更难。
楚云声隔着一盏煤油汽灯望着郁镜之。
大约过了许久,又像是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抬手拿起了桌边的暖水壶,倒出满满一杯热水,放到了郁镜之面前。
郁镜之看了他一眼,没有动那杯热水,但僵硬按在档案袋上的手指却缓缓动了动,于片刻后,重新掀开了那一沓厚厚的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