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中叁摔碎了一个茶盏,他看着四周,低低的喘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他不开口,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开口,只得沉默。过了片刻,余锦业匆匆走进,他看了眼其他人,挥了挥手,那些人便朝余中叁和余锦业行了一礼,又退了出去。而余中叁只沉默的看着,并不说话。
“如今大军压境,我们是要起事,还是……”余锦业一顿,将投诚的话给吞了回去,只是道,“还是有其他打算,都要早做准备了。”
余中叁抬起眼,沉沉的看着余锦业,余锦业额上冒出冷汗,却依然垂手不语。半晌后,余中叁略带疲惫的声音才响起来:“先让幼思把亲成了。”
“殿下!”余锦业见余中叁还挂记着余梦回的婚事,忍不住失声叫道。他对上余中叁的眼神,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殿下莫要如此儿女情长。幼思是殿下之女,但只要殿下还活着,儿女终究是有的。曾经汉王为求活命,将妻儿抛下车,终究成就无双霸业……”
“本王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告慰,莫不是这些年我喊你几声爹,你真以为是我父皇了么?”
余中叁语气不耐,声音阴沉可怖。
余锦业急忙将头抵在地上,久久不敢说话。
两人一时沉默,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在心头闪过,曾经受过的苦痛,曾经升起的野心,还有漫长的,那些浮华的时光,富裕的享受……
许久后,余中叁才缓和了些许情绪:“兰度和卫昭两人,是我们此后保命的根本。她……幼思嫁给兰度,也是我身为父亲,唯一可以给她的了。一个女人,安稳生活,总比其他的要强很多。”
余锦业沉默着,他跪着,余中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余锦业身为一州刺史,已经许久没有给人下跪过了,此刻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已经身子微微颤抖了。余中叁便叹了声:“起来吧。”
余锦业急忙应是,他站起身后,又道:“那殿下,我们……”
“你们为我尽忠这么多年,自然是不会忘了你们的。”余中叁道,他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如今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我已经安排人手,待到大婚完毕,我们便转移海外,去做那海外的王。”
“这,这是!”余锦业失声道,他以为余中叁要趁乱起兵,却不想他竟舍得果断抛弃这二十年来所得,竟然要逃出大周去。当下他心思一乱,顿时汗如雨下。
余中叁笑了声:“我们如今的积攒,已经足够我们去往海外避难了。你以为当真打起来,我们又哪里有那民心和能力来与一个蒸蒸日上的大周对抗呢?”他看着余锦业的模样,铁面下的唇勾出一抹讽刺的笑,“你去看看战报,如今对方流出的炮火,又有更新。这天下大势……不在我们身上啊。”
余锦业急忙奔到了桌边,看起军报。他是文官,不善武略,但是里面明明白白写得清楚,余锦业自然也是明白。他手一松,纸张飘飘落下,正如他下坠的心:“我等经营二十余年,竟然不足以与一竖子抗衡么?”
这哪里是与一人为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