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说:“我知道。”
郑诚舟抬起眼睛,冲他点了下头:“在陈新月眼里,她爸肯定更好。没准在背后她还骂我呢,没关系,我都接受。陈新月是个乖孩子,就凭我第一次见到她,认认真真写作业里的每一个字,我就知道这孩子错不了。”
“郑叔。”秦宇犹豫一下,开口时还是加上了敬称,“当年陈春为什么开始调查我母亲的案子,他跟你说过原因么?”
当年的秦宇虽然躲避警察,不愿配合,但是主要负责案件的几名警察他还是见过的,陈春并不在其中。更何况,案子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陈春为何忽然开始调查,是他自己愿意挑起重担?还是,有人委托了他呢?
郑诚舟想了一下:“倒也没说原因。但是当时陈春明显还有其他工作,十分忙碌,却仍然抽出空档,着手调查这个案子。”
秦宇问:“那他有查出什么吗?关于你拉的那位客人,他都问过什么?”
郑诚舟说:“具体记不清了,我给你大概回忆回忆。”秦宇点头,郑诚舟想着说:“陈春第一回 找到我的时候,我其实挺不耐烦的,于是把之前跟警察讲过好几遍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表示我只是出租司机而已,拉客路过纯属偶然。陈春显然是做过功课的,思考比其他警察多了一层,怀疑我拉的那名客人有问题,让我回忆一下客人的样貌,看看能否画出画像。说实在的,我没留意那个客人的长相,只是不经意瞥了几眼,五官都记不清晰,画肯定画不出来,但是让我见到本人,没准能够辨认出来,人都有个整体气质。第二回,陈春把我叫到警局,给我看了一些录像,都是小区附近的监控,我并没有在其中找出那位客人。第三回,陈春把我的出租车检查了一遍,我知道他是想提取一些指纹啊,头发啊之类的,但是这期间内我洗过两次车了,他也没有什么收获。
也就是这一天,陈春跟我交了底,告诉我事关一起命案,我拉的客人可能是杀人嫌疑犯。我当时吓了好大一跳。从警局回家以后,我拿出本子算帐,忽然醍醐灌顶,当时那个客人把我的本子抢过去撕了,本子上一定留有指纹啊,这不比搜车管用多了。于是第二天约了时间,我就把账本交给了陈春。”
秦宇立即问:“那个本子,最后交到了陈春手里?”
郑诚舟说:“对。之前没有警察跟我说是命案,我也没太上心。早告诉我是追查杀人犯,我就能早点想到了,指纹一定派得上用场啊。”
秦宇缓慢点了下头,郑诚舟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你问我陈春为什么插手这个案子,我想起他说过一番话。陈春跟我最后一次谈话,约在饭馆里,当时陈新月在旁边桌子上写作业。我们谈完,陈春也有事要回警局了,陈新月收拾好书包,背着走出饭馆,陈春跟在后面,忽然对我开口说,被害人是一位母亲。他看着陈新月的背影,又说,被害人也有个孩子,跟我女儿读同一年,因为家里出了事,不愿意背起书包上学了。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再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我不想让孩子们失望。我听得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这或许是陈春插手调查这个案子的原因吧。”
即使已经过七年了,如此话语,秦宇还是听得鼻子一酸。有一件事情可以确认了,陈新月曾经悄悄拜托她的父亲,调查他母亲的案子。他的名字曾经出现在年级前十的大红榜上,可是事发之后,他却几次三番逃出校园,旷课已成平常。或许她路过班级门口,看到了他空空的座位,或许她从其他同学口中,得知了他家中的变故,于是她央求当警察的父亲,能不能把案子接过来查一查。查的水落石出最好,如同大海捞针也罢,只要接近真相一步,就能把他往救赎的道路上稍微拉一拉。
秦宇感到胸腔中回荡着一股感动的情愫,却又更深厚复杂,令他哽咽说不出话来。
车中长谈,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其间郑诚舟因为正在讲话,挂掉了一个电话,现在他打了回去,然后对秦宇说:“我得回去了,老婆催了。”
秦宇冲郑诚舟深深点头,感谢他告诉了这么多旧事。
郑诚舟说:“行了,不打不相识。你自己回去,走路没问题吧。”
秦宇脸上稍微挂彩,但腿脚还是没问题的。反倒是郑诚舟,之前腿上挨了几脚踹,秦宇低头瞅了一眼,没好意思多问,只是说:“没问题,我这就回去了。”
秦宇抱起棉被下了车,埋下脑袋对车里嘱咐:“今天晚上的谈话,麻烦别告诉陈新月。”
郑诚舟一摆手:“放心,她不愿意搭理我,想说都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