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阻止死亡,但希望至少以世俗的方式埋葬每一个死去的人。
这些靠吸取人血为生的寄生植物尽管柔软,韧性却不可估量,当它们交结成网,硬度堪比树木。
杜彧只能一刀一刀地扎进去,挑开薄弱的脉络,再一片片削落它们,绿油油的浆液淋在他的手心里,很滑,类似血的触感,除了它是凉的。
中途他停下咳嗽了很多次,有一团淤血积压在他心头——他的每一刀,都仿佛是在切割自己的内脏,排不出的污血便只能汇成一汪压迫心房,痛到极致后变成一种迟钝的堵塞感。
“别割了。”艾莉卡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他身后,“他被吃掉了。”
杜彧低头看,手中的刀刃已经将虬结的藤蔓根茎挑穿到一个足以刺破人体的深度,如果植物里包裹的是肉身,那他现在割一定是人的血肉。
可是并没有,根茎深处依然是缠绕的根茎。
里面的人已经彻彻底底消失了。
被吃掉了。
杜彧胃里剧烈抽搐,他猛地扑到旁边,撕心裂肺的干呕,像是要把腹腔内破碎的肝胆肚肠一并吐出来。
但他的身体里也没什么都没有。
他听说过有一种酷刑,能让人死得极度痛苦,是用一根木桩贯穿人的身体,再把木桩埋到地里,人不会立刻死,而是在失血和疼痛的折磨中一点点感受生命流逝。
杜彧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那被串在木桩上的将死之人。
不是他失去了郁臻,他们才认识不久,谈不上得到或失去;是他记忆、梦境、幻觉……什么都好,那些重叠的虚幻的多重时空里的每一个他,同时失去了陪伴在身边的人。
他还很年轻,在过去的成长中受过的仅仅是些皮肉伤,也疼,但总能恢复长好。
这一次却犹如被夺走了二分之一的自己,再也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