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没有停留,径直到了楼清山的面前。
“皇帝,你翅膀还没有长硬,便知道与我拍板了?”苏云棠笑道,“你倒是不怕把本宫逼死,你这皇位晃悠两天,又被掀翻了?”
楼清山哪怕这个,便说,“母后大可安心,您黄泉路上走一遭,等着儿子百年之后向您报好。”
“好好!”苏云棠将手掌拍的作响,又道,“倒是本宫小瞧你了,怕是本宫在你面前安插的眼线,也是你故意留下的吧。”
楼清山没言语,可神色却表明了一起。
苏云棠又笑,她眼睛浑圆,脸上更是没多点钝感,与新帝比肩站着竟不显得年纪长了许多。一笑起来眼尾稍作拉长,把杏子拉成了杏仁的形状,可还是柔和极了。
她仿佛在与人闲话家常一般,婉转着嗓音说道,“山儿,你倒是应当与我个非死不可的理由。”
楼清山沉声道,“皇后娘娘与先帝情比金坚,看江山稳固便殉情而去。母后放心,您死之后,我会将您与父皇合葬。”
苏云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一点太后的架子也不端了。她笑得打颤,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也配?不过一届负心人罢了,还值得我去为他殉葬。”
“是吗?”楼清山挑眉,“若我说父皇酒后失言,曾当着我的面子说过他这辈子只瞧得见您一人呢?”
苏云棠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扭头呆滞地看着楼清山。半晌,她又开口,“你胡言!他……他这
辈子最不待见我,登基之后便将我扔在那昭阳宫里面不闻不问十八年,你说他最爱我,这恐是天大的笑话!”
楼清山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物件随手丢在地上。
苏云棠一打眼就瞧见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她征了许久,方才弯下腰拾了起来。
有些破旧的香囊用的是蜀锦,上面寥寥绣着几朵海棠花,正是她进府那年送予先帝的。
她说不出话来,可眼泪却不自主地滴落在了海棠花上,让本是桃红一片的,深了不少。
楼清山佯作可惜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他入殓的时候母后不愿意去见他,可他却死也不能忘了您,这一双手锁得我掰了许久才掰开。你说为何啊?我母妃模样出众家世更加显赫,可他偏偏一颗心就栓给了你。算是可惜了我那父皇啊,一辈子在旁人身上找寻你曾经的踪迹。”
苏云棠把香囊捧在胸口,直愣愣地瞧着楼清山,问道,“你说旁人是我的影子?”
“可不是嘛!”楼清山亲自将毒酒斟好,递到苏云棠的面前,又道,“就单说我父皇宠的那位虞美人,可不是那性子有几分似您。还有为何父皇定然要接您亲生妹妹入宫,还不是因为瞧见她海棠树下的模样,与您先头一模一样?”
他朝着苏云棠努努嘴,示意她接过酒杯。可偏偏苏云棠侧身几步,踱到了白绫面前。
苏云棠将白绫抛上横梁,绿岫腾的就跪在了地上,哭喊着,“娘娘不要。”
楼清山见她抛了白绫,就随手把毒酒搁在托盘上了。他比划了个请,便叫苏云棠自行了断。
苏云棠惨白着一张脸,只喃喃自语,“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可我却看着旁人喂他毒药,让他身子愈加垮了,只因着我一厢妒忌,才叫他驾鹤归去。是我对不住他……”
她瞧着绿岫哭红了一双眼,嗓子也劝哑了,便又说道,“我害怕下去了见他,绿岫,我害怕!可我想去见他,想跟他说、说我也是在意他的。”
原是打败苏云棠的根本不是那阴谋算计,而是这拳拳情意。她这一辈子当是成也先帝,败也先帝罢了。
绿岫见苏云棠去意已决,便抹干了眼泪,替苏云棠搭好了凳子。她说道,“娘娘别怕,就是到了地底下也有奴婢陪着您呢。”
苏云棠颔首,踏上椅子,将自己鬓发理好。她望了一眼与泰康宫遥相对应的无极宫,那是曾经先帝的居所。
半晌,楼清山缓步出了大殿,身后摇曳的是苏云棠悬在梁上的躯体,旁是绿岫磕死在柱上。
朔风吹拂过这无情的帝王家,余下的只有那凛凛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