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风雪不惧

妾无良 小夜微冷 4058 字 2022-10-06

饶是到现在?,我依旧没?缓过神儿来,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我早应该知道,老陈这样的枭雄怎会?这般慷慨大方,又是送我银子,又是为我排忧解难,天下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不过是在?我身上有所图罢了。

虽说最后因云雀的苏醒,我们?的谈话被迫中止,可我能清楚两点。

其一,我以前?走的那?条“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路依旧正确,而且日后我还得将重心?转移在?抚养儿子们?长大上,对付李璋固然重要,但我不能本末倒置。

其二,不用我要求,老陈也会?主动为我做事的。毕竟他这个劣迹斑斑的商人需要一顶□□,恰巧,我是元妃。我虽不会?为他干扰李昭收紧云州的决策,但必要时,一两句求情?还是可以有的。

且老陈也并非一无是处,他确实做局帮我走出?困境,也用“巧合”把所有人都套进去了,还有就?是他查出?张达齐的金蝉脱壳,这在?将来确实是个问题哪。

再一个,我也得提防住李钰,过两年在?李昭跟前?嘀咕几句,把他弄回长安。别到时候我和李璋斗的两败俱伤,他中间占了便宜。

……

那?两个老疯子心?思?不纯,可我知道,云雀这傻姑娘是真的一心?一意为我着想的,她脖子和腕子的伤痕至今可见?,所以我也没?打算跟她秋后算账,谁知这丫头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同我说,她过后会?找个机会?“误伤”脖子,佯装伤了喉管,今后十年不会?开口说一个字,死都要替我将这事烂在?肚子了,以此赎罪。

何苦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我忽然瞧见?儿子正在?撕扯纸玩儿。

我一惊,为了不惹旁人起疑,杜老今儿约我去湖心?见?面,是打着品尝药膳的名头,所以临别时,杜老还真给?我奉上本他和厨子一块研制出?的膳谱。

“别扯了。”

我忙将那?摞麻黄纸从睦儿手中夺走,安放包袱里。

“我要玩嘛。”

睦儿挣扎着要抢。

“那?个不能玩!”

我板起脸,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素日里,为了训练他的记性和打他五经的底子,我也开始翻起书来,只要逮着空儿就?给?他教,如此日积月累,必有所进益。

“小木头,娘考考你哈。”

我抱着儿子轻轻摇,柔声哄:“若是答对了,今晚回府后,娘带你打雪仗。《春秋》有哪“三传”?”

睦儿一听见?打雪仗,立马来了精神,拍着手脱口而出?:“《左传》《公羊》《榖梁》!”

“小木头真聪明哪!”

我亲了口睦儿的小脸蛋儿。

倒不是我夸自己儿子,我儿真真聪慧过人,不论给?他教什么,一遍就?过。

“那?娘再问你,“小时不识月”后面那?句诗是什么来着?娘亲昨天才教过你的。”

“忘记啦。”

睦儿拨浪鼓似的摇头。

我知道他在?装,挑眉一笑:“呀,那?你待会?儿可玩不了雪雪啦。”

“是、是……”

睦儿急了,忙背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娘亲大骗子,说话不算数。”

“哎呦。”

我被他逗乐了:“你还会?作打油诗了,行行行,

待会?儿娘就?带你堆个大大的雪人。”

在?教养孩子方面,我对睦儿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不骗他。

蓦地?,我想起那?会?儿在?画舫和老陈说话,睦儿有段时间是醒着的,我也没?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句:“宝儿,今天在?船船上,你见?到谁了呀。”

“陈爷爷和杜爷爷。”

睦儿甜甜地?答,拍手笑道:“陈爷爷是颜姐姐的祖父哪。”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立马将儿子掰正,让他与我正面相对。

“那?个……”

我心?跳得极快,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那?你知道娘和陈爷爷说什么了?”

睦儿还当我在?考他,小胳膊挥舞着比划,生怕我听不懂:“陈爷爷欺负娘亲,嗯,娘亲好生气,坏坏!”

说到这儿,睦儿指着自己的小牛牛,天真无邪地?笑:“娘亲要割掉爷爷的大牛牛,好丑好丑,呜,羞羞羞!”

睦儿吐了口舌头,食指在?自己脸上划了几下,想了想,又对我笑着说:“娘亲和陈爷爷还说璋哥哥,钰哥哥……”

“别说了!”

我喝断睦儿,手一把捂住儿子的嘴。

千防万防,小儿难防。

若这小子是个笨蛋,铁定?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可偏偏……

“你听好了!”

我下意识左右乱看,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对儿子道:“不许对别人说你见?过陈爷爷,咱们?在?船上只是吃鱼,懂了吗?”

睦儿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畏惧地?眨巴着眼,小手在?我脸上摸,嘻嘻地?哄我:“娘亲别生气,生气就?不漂酿惹”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

我听见?外头传来阵铠甲摩擦声,不多时,侍卫在?外头恭敬道:“娘娘,陛下亲自来接您了。”

李昭?

我越发紧张了,若是李昭随口询问儿子,你娘今儿带你干什么了?

儿子若是把这番话说出?来,那?我不是个死?

我忙将睦儿拎起来,不管他听懂还是听不懂,故作凶狠,吓唬他:“你若是敢说有关陈爷爷的事,娘就?不要你了,我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马车跟前?行来不少人。

紧接着,车帘被胡马从外头挑开,李昭踏着小太监的背上来了。

他穿着玄色灰鼠大氅,头戴双龙戏珠金冠,依旧那?么的俊美斯文,一瞧见?我,粲然一笑。

“你怎么来了?”

我抱着儿子往左挪了些?,给?他腾出?个地?方,并将手炉递给?他。

“想你了呗。”

李昭接过手炉,凑到我跟前?,熟稔地?将我从背后环住,随后食指勾了勾睦儿的下巴,笑道:“晌午璋儿那?孽障又顶撞你,朕担心?你不高兴,处理完政务就?赶紧出?宫寻你,谁知府里人说你到杜老这儿吃鱼游湖来了,如此雪景,你倒乐得逍遥,竟不叫朕。”

说真的,我下意识的反应是老陈露出?了蛛丝马迹,他亲自出?城看究竟来了。

莫慌,他若是真知道什么,这会?儿应该阴阳怪气地?盘问我,更会?去见?那?位云州豪强大贾,而不是这般神情?轻松。

或许,兴许……真的只是来接我了?

马车吱呀呀地?行在?雪地?里,落日的余晖打在?车窗上,甚是好看。

我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头枕在?他肩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疲累和难受。

在?我血崩这事里,贵妃、张氏都有嫌疑,都拼命为自己洗脱,梅濂、老陈、四?姐夫还有杜老都在?为家族和自己图谋,谁管过我的死活?

惟有李昭,他是真为我伤心?,纵使往日他有千般万般过错,可他在?我濒死的时候,的的确确为我一夜白发,在?我跟前?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