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木的头脑慢慢地有了一点清醒的思维——是时候了。
他褪去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丢到河畔,捧起冷得刺骨的河水从头上淋下,近乎虔诚地仔细清洗着满身的血肉脏污。
血痂被一块一块剥落,露出了他苍白的躯体。长达千日的杀戮一点一点展开了他少年时期的骨架,四肢修长,宽肩窄腰,骨骼精致,但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纵横交错的伤痕布满了他的周身,有些经年累月已经愈合发白,有些结痂不久,还有不少新伤,露着鲜血淋漓的皮肉,在水流中渗出丝丝血色,新旧交叠,狰狞又可怖。墨黑的长发水草一般在水中飘荡蔓延,轻柔地绕过他的身躯,在伤口上缠绵起舞。
肖然静静地坐在地下河潺潺水流之中,目光平静而安宁,注视着虚无一片的黑暗,倾听着自己心跳。任流水漫过胸膛,温柔地舔舐他满身的伤痕,如同深渊中爬出的水妖,临水照影,寂然无声。
过了许久,他从河中站起,扯出一套同样破碎的衣服套上,沿着河岸奔出近百里地后直冲而上。
他回到了栖身的洞窟,拿出一件衣服撕成布条,仔细地编了一个网兜,把洞中散落的几颗鸡蛋大的魔晶都装了进去,系在腰间的兽筋上。
做完这一切,他伸手抚摸着山岩,最后一次一个个地慢慢抚过喻川的名字。
他的手指开始微微的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我可以出去了……
——我可以出去了。
——我可以出去了!!
心脏渐渐越跳越快,直到震得他太阳穴都开始涨痛起来,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剧烈的心痛刺激得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肖然紧紧抱住膝盖,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肆意狂笑,巨大的狂喜中夹杂着极致的悲苦。
——我还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