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是木头制作,用了许多年,表皮磨得平滑圆润,显出淡淡油光。里面横七竖八卧着一个个简陋的小布袋子。
除了睡前刚扔进去的那个,每一个都空空如也。
“草。”
终于油尽灯枯的时候,火苗咻地熄灭了,夜色比点灯前更黑。他阖上抽屉,放下灯座,想起了那个姑娘、那个书生,还有那些画。于是怅然地滑坐在地上,粗糙的双手捂住脸,无声地掉下泪来。
你妈/的为什么。
为什么啊。
为你/妈/的什么啊。
翌日,母亲仍是早早起了,在门后淘米,见他出来露出有些心虚的讪笑,低下头跌跌撞撞又努力地忙碌着,只在听见他道别时抬起头欸欸应了几声。
其实她已经什么都做不好了,唯独神志仍是清醒的——抑或她表现得好似清醒。卖药郎说了声我出去了,便推开门,开始了一日的工作。
自那夜起,他不再将银两放在母亲能找到的地方,却会每天在原本放银两的抽屉里放上一颗神鬼丸,然后在每一个窸窸窣窣的夜晚彻夜难眠。
“后来神鬼丸越来越少,几乎称得上有价无市,况且许多家境普通的村民之前为了购买神鬼丸已经捉襟见肘……外乡人便派发了许多种子,说是神鬼丸主要的药引,名曰麻蕡,让村里人种了,采麻蕡叶来抵药钱。他说他的麻蕡也是从山门里带出来的,现在已然所剩无几,而偌大人间,只有得陇山才能种活麻蕡。因为炼药辛苦,所以一大筐麻蕡才能抵一颗药。”
回忆实在太长,卖药郎挑挑拣拣说了些不太隐私的,因为说得太久有些口干舌燥,停了片刻,拿出个竹筒喝水,放回竹筒时看见话语间越来越多的、嗡嗡盘旋在神鬼丸上的蚊蝇,习以为常地啧了一声,伸手挥开了,熟练地把布折过来搭在药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