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的主人有着阴沟里见不得光的、窥伺着的、贪婪猥琐的、呆滞麻木的、老鼠似的兽的神态,手里捧着黑黑的药渣,对着他护食似的龇了龇牙齿,喉咙仿佛变成了嘶哑的拉风箱,呜呜地低吼着,萎/缩发白的牙龈上也挂着药渣。她原本应该是恍然地痴笑着的,因为面部神经已经麻木了,哪怕龇牙时嘴角仍诡异地上/翘着,并不自觉留下涎液,显得神情似惊慌、似威胁、似疯狂。
她的身体已经干瘪细小得不成样子,仿佛只剩下皱巴巴的大脑袋顶在骷髅架上,蜷缩着窝在墙角,把整个房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野兽的窝,连真正的、肥硕得不正常的老鼠从她身上爬过都毫无察觉。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母亲一向爱好整洁,她的身体因为年轻时吃的亏比寻常人老得快些,可饶是老眼昏花四肢麻木头脑昏沉的时候也还记得每日对着镜子认认真真梳理花白的头发。哪怕老了,也仍是个体面的老太太。
此时房间里乱七八糟,地上铺着石块,石块上是药渣、乱七八糟的垃圾、被损毁的家具、破破烂烂的衣料、腐烂的食物、一滩滩失禁后留下的腥臭水渍。肥硕的老鼠、螳螂、蛆虫肆无忌惮地在地上爬来爬去。
这些日子,她就沉浸在这样的垃圾堆里,出房门时装作一副常人模样,一旦紧锁着房门,便同鼠蚁比同儿子更亲密。
卖药郎后退两步,看见她重新低下头啧啧作响地舔/着指缝间的药渣,阖上门,走回自己房间。
“艹/他奶奶的……”
他心不在焉地在桌上摸索了许久,直到碰到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找打火石,对着窗户啪啪点了好几下,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而只见几抹转瞬即逝的火星,气得扇了自己一巴掌,才终于点燃了火,一手挡着不存在的夜风,一手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烛灯。
烛芯哔哔啵啵燃烧着,卖药郎在沉默的夜色里看着烛火暗淡下来,终于闭上了嘴,知晓应当燃到最下面的部分了。
烛火马上就要熄灭了。
卖药郎这样想着,抹了把汗,终于拿起了烛灯,拉开放钱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