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又回来了。
良久,她才道:“我叫你莫要再上我的船。”
“可我那时并未答应啊。”他从椅子上跳落下来,一下就跳到她面前,震得船又下落了一寸。
她这才借着迎面的灯火与烛火,看清他醺红的脸,闻见他身上的酒气。
他吃多了好多酒,但眼里是清明的,清明的笑意里还带着一丝戚然与苦涩,醉话凌乱破碎:“……我早就……早就无处可去了……偌大一个广州城,只有你还肯留我……肯留我这个狗也嫌的郭三少……”
这一夜的郭阡是伤情而脆弱的。
脆弱得仿如一只翅膀受伤的落雁,拼着最后一口气飞到她船上来寻她。
“郭阡。”
她忍不住柔柔唤他。
喊声还未消退,他就拥她入怀,像溺水之人抱紧手旁的最后的一块浮木,口中絮絮念念:“今日,是郭蔚榕的生辰,家里所有人都记得,可没人记得我的。若我姆妈在,她会记得的。可她毕竟是走了,留我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朱鱼听着也湿润了眼眶,轻轻环住他的腰,安抚他的背。
他天生长得是无忧无虑的笑眼,活该就是大富大贵的福相,连看相的先生都要夸一句“有福”的笑眼。
但笑眼里若淌了泪,竟比一般的眼睛更凄婉:“可我心里不生气的。我吃谁的醋,也不会吃郭蔚榕他一个死人的醋。他们背着我去给他过阴寿就算了,可凭什么……凭什么要烧郭蔚榕给我留的东西……”
朱鱼闻言怔了怔。眼神一晃,她看清了桌案上放了一个敞着口子的军邮袋。
军邮袋被燎开了许多焦黑的破洞,似是浸过火。
而军邮袋旁,放着一张被烧去一角的残缺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