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一切,皆是如此的,求而不得。
船上的东西却都沾染上他的气息。船篷上挂着的灯笼,不知何时被他多画上了一轮月亮倒影;因船钉松动而翘起的木板,也被重新补钉过;生锈的剪刃被除干净了锈迹,焕然一新……
可今日的白鹅潭却依旧是昨日光景,不因何人的离去改变分毫。绵延不绝里的花艇排满了江面。灿灿浮光百转,潋滟眼波千回;靡靡之音不绝,晏晏笑语不散,还是昔日热闹非凡的水上销金窟。
销金窟里的人醉着、闹着、乐着,只有她独自清醒地坐在舱头,独望着天上的月亮。
偶尔也会有这么一次不清醒,回眸时,仿佛看见昔日她趁郭阡熟睡时,想偷他腰间别的枪看一眼,却被假寐的他抓住了手:“小姑娘儿,枪是男人们用的,你碰不得的。”
又仿佛见他趴在床头,两眼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案头的烛火。
她问他在干什么,他就会答:“练眼力。”
烛火还在静静地燃,看烛火的人却只是她眼前的幻影。
又一个月圆之夜,她去给阿翠姐的花艇送完粥后,回到自己船上来。
她觉得今日舱内洩出的光线,比昨日似乎敞亮些,不禁一愣。
掀起舱帘,她才是真真正正地愣得屏住呼吸。
郭阡的双手交握在脑后,背向后沉,靠在她的双喜兰花椅上。椅子前两脚翘起,后两脚撑地,半截悬空,摇摇摆摆的,欲坠不坠。他的黑皮鞋依然擦得锃亮,交错着搭在案头的一角,借力支住了他整个身子。
他维持着这个放纵的姿势。见到她时,向她招一只手叫了她一句“朱鱼”,也没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平衡,椅子仍然没有落地。
朱鱼咬着下唇,蓦地失语。
她疑心他又是幻影。可幻影之前从未和她开口说话过。
那就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