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郁打开包裹用的油纸,提起大衣从背后给吴祖清穿上,又转到前面去整理衣襟。
“比我给二哥做的第一件大衣好多了呢。”
欲抽离的手蓦地被攥住,她抬眸,看见他深邃的眼睛。
“二哥?”
总有比言语更好的言语,他的呼吸从眉心沿着鼻梁,作画般描摹每一寸,最后来到唇。她闭上眼,只凭感觉回应。
“怎么还记得第一件大衣?”吴祖清在呼吸间隙里含糊地问。
“我是裁缝呀……”余下的称谓吞没在缠绕的口舌中。
矮跟的皮鞋跟着大码的皮鞋退抵门廊框,鞋尖轻踩鞋尖,如南国湿润的风包覆。七分袖落到手腕处,指缝拢住西服料子。她还有心思笑,“二哥穿的这件可不也是我做的,那么旧了,怎么还存着?还拿来穿?”
“存心的?”又发出短促的单音节,只管问,不看她,要实际去感觉。
只开到膝弯的叉缝,不知什么时候颗颗盘扣解开延到跨。也就够到吊带袜的搭扣,措不开,于是勾那松紧带,却只听得回弹声。她吃痛,瞪眼道:“你才存心的!”
“几时开始兴这种洋玩意儿?”吴祖清贴耳道,改策略转而往上。衣不成衣四散,青蓝里衬映粉橘布片。只可以布片形容,微微拢住峰峦,他抬眉,“全是洋玩儿意。”
蒲郁掩笑,眸眼亮晶晶,“二哥该多看看时装杂志,这都不是近来才流行的了。”
吴祖清堵住她接下去的啰嗦,绕鬓角仿若滑翔伞翻山越岭。她不由得仰长脖颈,迷迷蒙蒙瞧见天花板,水晶灯颗颗坠子折射出条条光线,短的长的斑斓的,旋转着,同天花板四周的浮雕图纹旋转着漂浮起来。
蒲郁反握住吴祖清的手。话未出口,听的人会错意,打横抱起她往房间走去。是何妈收拾妥帖的客房,点过线香,有浅淡的檀香味道。檀香本是浓郁的,因而令她感到遥远而来的厚重感。
吴祖清单腿立边沿拉床头壁灯,而后剥外衣。暖光照他一侧的背影,拖出颀长的影子。蒲郁陷于叠了不知多少层的柔软被褥,竟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想她一直以来落脚处为家,察言观色,内敛锋芒。活得太沉郁。也许总怀有期盼,希望有人如曾经的蒲二哥那样拯救她。而今二哥一步步告诉了她,他可以,但那个人终归是她自己。
吴祖清转过身来便看见蒲郁清澈的眼神,“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