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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他万万没想到这枚扳指,居然是昔年瀛洲岛岛主遗留之物。任谁也意料不到,这般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几经辗转,竟流落去了凡间。

倒不是方轻鸿有慧眼识珠的本事,是他刚蹲下,一直静静沉睡在丹田内的太初剑突然震动了下。然后他一件件摸过来,直到拿起扳指时,剑身又震了下,方轻鸿放在掌心细细观摩,心道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不同,值得烧火棍给这么大反应。

那会儿太初剑已经在他手里待了五十年,能看能摸的地方早被他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硬是不给他半点回应。这还是它头次有了波动,他自然心生好奇。

一为满足好奇心,二则是看老伯着实可怜,方轻鸿特地出大价钱,将扳指给买了下来。老伯心善,连连说着:“这如何使得,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拉着方轻鸿的手,要把多余的银钱塞回来。

方轻鸿没使蛮力挣脱,而是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拿起那枚唯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银戒:“这枚戒指,是您很重要的东西吧?”

老伯眼眶瞬间红了,嘴唇颤抖片刻,才哽咽着说:“真人好眼光,它、它是我老伴的遗物。”

当时方轻鸿穿着浣花剑宗的道袍,老伯虽不识上修界诸多门派,却也知那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因而恭敬的尊称他为真人。

最难得的是,眼前这位俊俏的年轻道修,不像传闻里形容的那样视凡人如蝼蚁。他就像普通人般蹲在自己跟前,不用居高临下的角度,而是面对面,坦诚的平视。清澈的目光泛起柔波,任谁见了,都要道他一句慈悲心肠。

老伯忍不住,就说起了过去。

前些年战乱,他两个儿子被征兵,都死在了远方的沙场。马革裹尸还,多好的愿景啊,然而现实更多的,是无数战士作为孤魂,被永久留在了他乡。而这只是苦难的开始。

听闻噩耗,老伯的妻子郁郁而终,三场白事,加上老伴的要钱,更让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赤贫如洗。而老伯之子生前正当壮年,现在没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两名才嫁过来没几年,就守了寡的儿媳。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了青壮年撑门面,很快就有人欺上头来。

老伯的两名儿媳正值青春,面白秀气,当地乡绅之子见色起意,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支使家丁,将在河边洗衣的两人劫去!

老伯上门去寻,却被家丁打了出来,瘸着腿去县衙击鼓鸣冤,谁料知县同当地豪绅沆瀣一气,对老百姓的苦难血泪视若不见。老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多的苦也只能往肚里吞,毕竟家中还有三个垂髫之龄的孩子,在等着人养活。

两日后,小儿媳回来了。白着张脸,带回一吊铜钱,和大儿媳在头晚便撞死在乡绅家的噩耗。

老伯没有接那吊铜钱,只抖着手,看着嘴角破开道口子的小儿媳流下两道泪。

“阿爹,连您也嫌这钱脏吗?”

小儿媳泪眼怔忡,“我也知道,我也不愿意,想学嫂嫂那样一头撞死得个清净,不必再受那凌辱之苦。可家里有那么多孩子,还有您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