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滢知道皇帝私下或许并不计较这种失礼,偶尔疼惜人的时候也愿意破例,但是她如果表现出来对升位份极度的渴求,拿捏不好反而会招致天子的嫌恶。
帝王之心就是如此,他可以将一切都赐下来,也可以允许适当的索要,可一旦她越过雷池,探到天子的逆鳞,圣上便不会再看她一眼的。
云滢稍稍把语气放柔和了一些,她轻攥着圣上寝衣的领口央求道:“我只是早上想偷些懒,守一个晚上实在是有些熬不住的……”
九嫔方有代步的轿辇,如果皇帝不额外赐恩的话,她只有升到正二品才能有这份恩典。
她一没有子息,二没有功劳,即便是有,也不能叫皇帝以为她在开口求位份。
她又委屈又害怕的模样可爱极了,反而教皇帝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逗着她这样小心翼翼。
圣上静静地望着她,竟对这个向来单纯任性的姑娘有些看不懂,其实她若是装一装病,皇后也不会强要她去侍疾,而且她平日里是不爱吃苦吃亏的,但是被安排到夜间去侍奉太后,竟也没有一点怨言。
甚至还在全宫皆知福宁殿与清宁殿关系微妙的时候去尽心尽力地服侍着太后,也不怕惹他生气。
她倚仗着自己的宠爱给比自己位份高的嫔妃添堵,却又肯怜惜一个早早就失宠的郡君娘子,着实是叫人有些猜不到她心中所想。
“那就要爱惜自己,别再惹朕来生气,”圣上想起太后同他说起她榻前那番话,面上柔和了一些:“其实老娘娘也没有那么在意规矩,知道你在床边跪了许久,主动吩咐人送轿辇给你的。”
只不过是他觉得要再找一顶寻常轿辇来会更加拖延时间,为了省时省力,叫她早些回去歇着才用了他的仪仗。
王昭容和江贵人要比云滢幸运一些,她们赶上了皇帝到清宁殿探望张太后,天子与太后密谈,原不需要她们这些妃妾听到那些前尘往事,因此不需要陪伴在内殿,都被嬷嬷领去了侧殿看着茶炉,偶尔饮一盏清口提神。
阿娘起初是不愿意见到他的。
“皇帝还来这里做什么?”那道声音明显地低落下去,只有淡淡的寂寥:“皇帝已经得到了口供物证,怎么,还想来审问吾吗?”
那个时候的太后脆弱而无助,已经不是正襟危坐在他身后,叱咤风云的女人了。
即便是有再大的权势,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老了,那些昔日牢牢握在手中的权柄终将会流回更加年轻的天子手中,而自己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也渐渐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