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仍旧不紧不慢的关门声。顾新台眼见着他真的不为所动,不禁急了,冲着窗扉高喊“柳将军今日若是不答应,新台便一直在这跪着。”话音刚落,天空又是一声惊雷。
“殿下愿跪便跪着,只是不要扰人清梦!”柳南风也同样高声回过去,便合衣躺在榻上了。本就是睡不着的,此时倒也正好,柳南风强迫自己闭了双目。一刻钟后,忽觉的自己也抖起来,便拉过绸被来。不由得扫向窗外,他顾新台还真想害他背上谋害皇子的罪名吗?
“七殿下愿意跪,可这柳府不比大内,恐怕容不下您了。”柳南风咬着牙,将他拖硬生生拖起来。一路过了二门,花厅,至角门才停下,又强拽他站定才道“七殿下请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原路回去了。
于顾新台来说,这样被人“请”出来不算什么。前几日从柳府回来去见了他那两位皇兄,最后不是被打软了抬出来的吗?这什么要紧。他顾新台本就不是什么高贵的人,哪像柳将军这样,天之骄子。可是这次却让他没来由觉得屈辱难忍,眼睛被雨水泡的酸痛,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个时辰,宫门早下了钥,等他从自己开的洞里爬进去回到羽琼殿,估计已近子夜,随意将衣衫尽数退了,便上了榻。
春围拜师几乎是他在这深宫里唯一的出路了,况且即便不是因为他魔怔了似的,一心想拜了柳南风为师,他几乎也不认识其他人了。他能找谁呢?明日春围,他能去拜谁呢?这么多年,比今晚凄惨狼狈的夜多了去了,可这是头一回,哭的头都痛了,他不甘心,也害怕,以后难道一辈子过这样黑暗的年月?
柳南风在榻上合眼,强迫自己入睡。但好容易睡着,半梦半醒间,梦里又是顾新台非要与他同乘一匹马时的样子。他笑得张狂,马在不算宽阔的路上跑的飞快,颠得厉害。忽然,马儿像是惊了一下似的将他二人都摔下来,顾新台抢先摔在他身下,手还护在他身上,连梦里他都是护着他的,为何到最后……他能变成那样?
第8章 久违春围,但难料,妍花异果(一)
“公子,您起了吗?今日春围,老爷说该准备着了。”柳南风十年如一日早起练剑从未中断过,今日竟难得晚起了,柳六正在门外纳罕着,门突然就从里面开了。他家公子即使赖床,也不带一丝颓气。
柳南风看他满面红光,自然昨晚睡的是香甜的,别说那雨,就算是两个人打起来柳六恐怕也不见得听见的。“走吧,先去正厅请父亲母亲安。”柳南风说着就绕过他走了,柳六这才忙跟上去。
“哎,公子洗漱过了吗?一会用的软轿已备着了。”柳六猴子一样脚不沾地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若是上一世,他必然伸手一个爆栗,不过当下,倒觉得他不错。
“软轿?母亲也要去?”他与父亲直接骑马去便是了,况且柳家向来没什么谱好摆的。“是,公子忘了,夫人母家的嫡侄,您的表弟今年正好改春围,夫人向来疼他,自然要去看看。”柳六不见对别的事上心,却对这些世家之事门清。
“公子,门外那小孩从早上便站在那了,问他干什么,他只是问了句柳南风是不是住这,便再不说话。”出了门,柳六看见人才忽然想起来这事。
小孩穿的一身锦衣华服,怎么看也不像个寻常人家的,端端正正的立在那,因而也没人赶他。柳南风见了,便急着走过去:“怎么不早告诉?”
但越走近了,他反倒不敢向前,那相貌,分明是……霄儿!那是顾新台唯一郑重给了名分的贵妃之子,他母亲是楼兰公主,那个琉金以南的小国被大龚灭了之后,公主要殉国,种种原因,他将她救下来,但产下一子后,她还是自尽了。顾新台向来顾不上她,因此霄儿从小几乎是他时不时照料着,只是如今,他怎么会……在这?
“母后!”柳南风教育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喊,但他找了几日,实在是太过激动,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皇宫里无一人认得他,他无家可归,打听这一路,甚至没人知道谁是顾新台!只有柳南风这个名字,是这个世界唯一能与他联系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