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劳烦问一句,我睡了几日了?现如今,是什么年月?”柳南风出身将门世家,母亲与祖母皆是名门闺秀,所以到了哪都是礼周人谦的。
“哎呦,将军客气,不过一日怎就忘了年月,今岁是裕禾三十七年啊。”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被这俊俏守礼的公子哥欢喜的笑逐颜开。将军也有长得这样好看的,那脸白净的,即便是不出门的书生也比不上。昨日隔壁来还彩线的姑娘只看了一眼,便飞红了脸,今早出门便拉着她不放的打听,是谁家的公子。
“那,昨日,是您救的我?您怎知我姓氏唤我将军呢?”公子谦谦,卑以自牧。
“将军是一路趴在马背上过来的,那马儿也是灵性的很,知道找个人家给将军放下。今早县丞听说,来看过了,这才认出来您。”老妇人说话间已经盛好了粥饼,全然不知柳南风变了的脸色。
裕禾三十七年?那他岂不是才刚刚加了冠,二十岁的年纪?而且此时立了战功被封了小将,那也就意味着,他还未遇见顾新台?
柳南风勐的起身,忍着箭伤穿上鞋袜,硬是出了柴门。果真是这样?他还是不敢信。手放在嘴边试了试,哨音响起,追风果然从远处奔来。
追风,还在。他想起当日为了那方势在必得的城池,连这样跟了他许久的畜生都护不住,着实心里疼着。难道自己真的就这样重新来过了?
那这次,提早知道一切的他,是不是能改了这该死的命?他翻身上马,一路北去,身后的老妇人喊着他的伤,他还未用饭。但并未引得他的回头,何必,麻烦一位老人家。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孩儿不肖,对不住你们。”他还是落了泪,那是他魂牵梦绕的家。五年的征战里,他身在沙场,顾新台一封密旨就解决了他为父奔丧的种种麻烦。母亲到死都没有盼来他返京,庶母告诉他那九五之尊根本不曾屈尊降贵到灵前拜上一拜。但他当时,竟也还那样信他。
“前锋小将军柳南风接旨”太监竟在城门口截住他,这尖细的嗓音,令他想起一些事。好像,他就是此次进宫遇上的顾新台,当时的他,还不曾狼心狗肺。因为,他在那人吃人的皇宫里活的狗都不如。
“末将柳南风接旨。”先皇此次,应该是加封他,而如今的顾新台,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总角少年,那么,他是不是能杀了他?柳南风咬了咬后齿……
“末将柳南风参加陛下。”先皇此时还是壮年,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南风,你如何,这些天可叫我……我与你父亲担心。”先皇一开始从小便对他关爱有加,传说他与母亲有段过往,可他倒觉得先皇胸怀坦荡荡,光是看不上顾新台这一点,就足以说明。
“末将无能,不能一举歼灭地方的突击兵队。”原是先皇给他个机会,可琉金人在那设了伏,他甚至没撑到援兵就中了箭。“是朕思虑不周……”接下来便是例行褒奖,加封,连着母亲的诰命也升了一阶。
先皇隆恩浩荡,但柳南风此时心里想的只有一刻钟之后的事。那是万恶之源,只要在那一刻改变了,那一切就都彻底从新来过。
他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迈着步子出了大殿。正清门,承典殿,之后是重华宫和九州清宴亭的交界处。柳南风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近了,又近了,如果没记错,现在他顾新台正被一个嬷嬷绑在刑凳上教训,而且救他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