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跟他结婚?”和疑惑相比,陈秋岚的口气更像是谴责。砚君拿不准她缘何发问,但立刻就从她抬起的双眼中看出了强烈的谴责。“在我们以为他又结婚,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把我姐姐带走了。”
砚君听懂了她口中的“他”是谁,不由得苦笑反问:“我应该和他结婚?”
“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陈秋岚的目光中充满犀利的怨恨,“顺理成章地又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顺理成章地再一次拜天地,他就可以重新开始,让他父母亲如愿以偿。我们也终于能撇开过去,朝明天走。可你这样出身名门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坏了章法?”
陈秋岚说着,从她厚重的斗篷下面拿出一样东西,重重地拍在圆桌上,震得茶杯打翻。珍荣匆忙擦拭桌面时,认出那个缎面袋子是她家砚君小姐的,玫红底色绣金线依旧鲜亮,只是不像最初那么鼓囊囊了。
“他说当时脑子很乱,思虑不周全。你的银子他始终受之有愧,可迫于形势不得不欠下这份人情。里面是他用不到的银子和欠条,总有一天他会还清。”陈秋岚说着拉开缎袋封口的丝绳,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砚君。
砚君接过来展读:不愧是商家之子,借据写得规规矩矩。砚君自己没有数过缎袋里有多少银子,远巍替她点得清清楚楚,拿走多少、还剩多少全都白纸黑字写分明。他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想必对眼下的时局做了考量,只取了他必需的。砚君将借据折叠好,仍旧塞回缎袋当中,轻轻地叹一声:“他带春岫走了……”
陈秋岚盯着珍荣重新沏茶,淡淡地说:“他说要带我姐姐去西洋看病,那里的医术好。”
砚君第一次听说春岫有病,但那正是她对离异的无数个猜测之一,并没有格外的吃惊,却忍不住说:“那一点钱怎么够去西洋呢!”然而看到陈秋岚宁静的眼睛,砚君顿时明白:赞助远巍的人,不止她和谢雨娇。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灼灼有神的眼睛,证明少女和远巍的血缘关系,证明冷冰冰的面孔之下也有另一团炽热的魂魄。砚君平静地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不告诉你父亲,他们是去西洋治病,不是逃回连家?”
“说出来的话,他们哪里也去不了。”陈秋岚眨动她闪亮的眼睛,砚君就明白这只是理由之一。那双闪亮的眼眸中跳跃着快意,她甚至没去掩盖嘴角的微笑。砚君依稀明白了:秋岚想要连家再一次为她姐姐风云变色,想要连家再一次为春岫而遭受兴师问罪。这样他们就永远不能把春岫丢到脑后,安心去听戏、过年、仿若无事地度过余生。
“连家到底对春岫做了什么?”砚君忍不住问。
这问题仿佛终结一切对话的利器,陈秋岚站起身毅然告辞,冷漠地说:“他拜托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
在那故事里,苏砚君始终是个外人。砚君没有坚持,起身相送,两人始终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