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是一石二鸟,直中要害!
“不对!”傅学廷忽然道,“此事不像太子的手笔!依在下的了解,太子为人清正,凡事讲究光风霁月,断不会用这种手段!”
平王用鼻子哼了声:“当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他手下那么多狗腿,随便找谁办了这事不行?”
傅学廷沉吟道:“这事可不好办,既要算准圣心,又要拿捏好民意,稍有不慎就落得里外不是人……太子身边何时多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平王心念微动:“听说那北勒暗桩是定边侯最先牵扯出来的,莫非……是他演的一出苦肉计?”
傅学廷摇了摇头:“不像……据在下所知,那定边侯乃是一介武夫,上阵杀敌是一把好手,却不是玩心眼的料。再说,他若有这样的手段,东宫一派哪至于默默无闻了这些年?”
平王气恨渐消,在原地踱了几圈,思忖道:“这线报是那张景澈带回来的,他在北勒潜伏多时,若没些心机手段,断不能活到今日。你瞧着,这回的事,跟他可有关系?”
傅学廷将整件事梳理过一遍,眉头越皱越深:“这背后布局之人不仅要拿准圣心民意,还要能摆布定边侯和锦衣卫指挥使……定边侯也罢了,他本就是东宫一派的人,太子指使他,无非是一句话的事。可那卢指挥使经验老道,怎么会轻易搅合在里面?”
他抬起头,和平王交换过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究竟是卢骧一早投入东宫门下,甘为马前卒,还是……这布局之人神通广大,连卢指挥使都成了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张景澈……”平王玩味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阎王簿上记了名的人,不好好惜命,偏要来跟本王作对……好,好得很!”
不管这事出自谁的手笔,总归跟东宫脱不了干系,平王心里恨极了张景澈,一时半会儿却腾不开手——很快,承平帝的旨意送到平王府,这一回,不是褒奖也不是送药,而是将其劈头盖脸地申饬了一番。
至此,平王终于体会到这布局之人的老辣之处。
若要替东宫解围,将罪名栽派到北勒头上已经足够,但幕后之人犹嫌不足,又把定边侯拉了进来。众所周知,北疆大捷是定边侯的功劳,哪怕他交回帅印,短时间内,在四境驻军中的威望依然不可替代。
可如今,北勒人动谁不好,偏偏把主意动到他头上,伤的是定边侯,妨碍的却是四境驻军对朝廷的信心和忠心。
哪怕为了安抚忠良、招揽军心,承平帝都必须给四境驻军一个交代。然而北疆刚刚议和,不宜轻启战事,那么这记敲山震虎的杀威棒,只能落在有通敌嫌疑的平王头上。
这才叫“连消带打,一石三鸟”!
平王尝到厉害,连撕了张景澈的心都有,可惜他被禁足府内,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与此同时,好不容易洗脱干系的刘彦昭摆驾定边侯府,亲自探望“重伤”的杨帆。
杨帆说是“重伤”,果真伤得不轻,太子进屋时,只见他挣扎着从床上探起身,嘴唇和脸颊俱是苍白:“劳殿下挂怀,微臣真是罪该万死。”
刘彦昭本以为他是串通演戏,没想到这人真伤了,顿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太医来瞧过吗?”
杨帆屏退下人,听着左右再无动静,这才笑道:“不打紧……是我疏忽了,没想到那北勒蛮子藏有弓弩,一时不察,胸口中了一箭!幸好卢指挥使来得及时,不然真是阴沟里翻船!”
他嘴上说的轻巧,刘彦昭却知晓,当时的情形必定凶险万分,才叫堂堂定边侯都重伤至此。他捧着茶碗,盖子漫不经心地轻敲碗沿:“所以,那两名家将也是真的……”
杨帆神色微黯:“是臣小觑了北勒人……那两名家将忠心护主,臣自当好好安抚他们家人,不叫忠勇之士寒心。”
刘彦昭沉默片刻,低声道:“这招连消带打确实奏效,父皇果然释了疑心,又对平王上生出不满。只是这手段太过阴鸷,以两名忠勇之士的性命换取父皇释疑,叫孤于心何安!”
杨帆心里清楚,太子所谓的“手段阴鸷”指的并非平王,而是背后布局、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张景澈。饶是他一向和姓张的看不对眼,此时也忍不住替他轻声分辩道:“殿下……张同知一早提醒过微臣,北勒人狡诈阴狠,需小心行事,是臣一时轻敌,才为人所伤。张同知也是一心为了殿下,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刘彦昭的脸色并未好转,反而越发阴沉:“孤自然明白,只是想到明篁的手段,总有些不放心……远舟,你不知道,父皇今日下旨申饬了大皇兄,明篁……他将父皇的心性算得如此精准,孤只要想到这一节,就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