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按照这种情况,她岂不是要让裴渡来喂、喂药?
谢镜辞很想拒绝。
喂药虽然是话本子里经常会出现的桥段,但倘若对象是裴渡,她绝不会生出丝毫暧昧的情绪,只会觉得很没面子。
就像她成了个巨婴,裴渡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男妈妈。
“谢小姐。”
他看出她别扭的神色:“你怕苦?”
“什么叫‘怕苦’,我才不怕!”
谢镜辞脊背一直:“这叫‘不喜欢’,差别很大的。”
裴渡很低地笑了一下,坐上床前木凳。
他没说话,伸过空出的另一只手,修长冷白的手指逐一打开,露出几颗蜜饯。
以他本来的意思,是让谢镜辞自行来拿,等摊开手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剩下。
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了一下。
裴渡将瓷碗放在一旁,抓住其中一颗,送到她嘴边。
蜜饯个头不大,他又极为小心地捏在尽头一端,谢镜辞低头将它含下时,并未与指尖有所触碰。
然而哪怕只是那股陡然贴近的热气,也能让他呼吸凝滞。
裴渡从未替谁喂过药,今日前来送药的人选其实还有很多,谢疏却满嘴跑马,一边说没用的废话,一边把瓷碗塞进他手里,把茫然的少年往屋子里推。
……他在给谢小姐喂药。
她吃了蜜饯含在口中,一边的腮帮子微微鼓起,睁圆双眼盯着他手里的瓷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很……可爱。
一见到她,裴渡就情不自禁想笑。
手里的小勺被送到她嘴边,谢小姐出现了短暂的迟疑,像是在努力表现出不害怕的模样,刻意板着脸,将药一口抿下。
好家伙,她大意了。
谢镜辞差点原地成佛。
俗话说得好,我很丑,但我很温柔。人人皆道人不可貌相,然而这碗药,它是相由心生。
长了副黑暗料理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个女巫穿越来到修真界,做了碗咕噜噜冒泡泡的魔药。
至于这味道尝起来,连猪都要疯狂摇头,连夜飞天逃跑,要是饿得厉害,宁愿吃掉自己,也不可能碰它一下。
耳边的裴渡还在说:“我听别人说,吃下蜜饯,药的苦味就散了。”
简直是歪理邪说。
谢镜辞被药味冲得大脑空白,苦着脸脱口而出:“话本子里还说,可以用嘴对嘴的方式喂药,肯定不会觉得苦呢。”
不对,她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镜辞话一出口,就觉得失了言,下意识补充一句:“我绝对没想让你这么做。”
――可恶!好像欲盖弥彰!
[身为霸道总裁,就应该强取豪夺,怎么能欲盖弥彰呢!]
当耳边传来一声贼兮兮的笑,谢镜辞就明白大事不好。
而系统,从来不负她的期望。
[恭喜!相应场景被触发,台词正在陆续发放。]
[霸总alpha人设载入中,请稍候……]
一条条字句很快浮现在脑海。
谢镜辞看得目瞪口呆。
她听见心脏碎裂的声音,觉得自己要完。
“谢小姐。”
裴渡的嗓音像是很近又很远:“你还要继续喝吗?如果讨厌这种味道――”
“……‘谢小姐’?”
靠坐在床上的谢镜辞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太过生疏了么?”
裴渡一怔。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
她还是没抬头,语气强硬,不容置喙:“不如换掉?”
裴渡按在瓷碗上的手指暗自用力。
万幸谢小姐低着头,才发现不了他耳根的滚烫。
不要叫“谢小姐”的意思是――
他近乎于慌乱地垂下眼睫,心口却是欣喜若狂,仿佛有个小人蜷缩成一团滚来滚去,竭力抿下唇边,止住浮起的笑意。
他在一点点靠近她,也一点点被她接纳。
这个念头甜如蜜饯,裴渡喉头微微一动。
这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独自躺在床上,才会用无比低弱的音量,小心翼翼念出的称呼。
每次悄悄念完,都会情不自禁露出微笑,放在心里好好珍藏。
他的声线有些哑。
仿佛是在触碰某种易碎的宝藏,裴渡力道很轻,尾音温柔得过分,方一经过耳膜,就像水般化开:“镜……辞。”
然而谢小姐只是沉默。
她静了一瞬,语气淡淡:“只是这样吗?”
裴渡茫然愣住,又听她压低声音,继续道:“你过来。”
像一根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丝线,属于她的意愿将他牢牢牵引,容不得反抗。
而裴渡心甘情愿地听从,倾身朝她靠近。
谢小姐微微偏了脑袋。
她的唇距离他的耳朵只有毫厘之差,音量被压得很低,带着蛊惑般的笑意。
当她开口,酥酥麻麻的热气啃咬在他耳垂,像一阵肆无忌惮的风,把耳朵的红吹往整张脸上。
心跳快得无以复加。
谢镜辞被药味苦得红了眼,靠在他耳边说:“叫声辞辞,命都给你。”
谢镜辞:……
谢镜辞:救命啊!!!她还没把命给裴渡,就已经死在这句话上了啊啊啊啊!!!
谢镜辞悲愤到大脑缺氧,差点以为自己两腿一蹬,直接来到西方极乐。
近在咫尺的裴渡沉默半晌,因为彼此格外贴近,她能清晰见到对方通红的耳根。
对不起,裴渡。
她心里狂掉眼泪,觉得自己以后不用再叫“谢镜辞”,可以直接改名换姓,叫做“对不起裴渡bot”。
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得叫人心慌。
谢镜辞忽然听见裴渡的呼吸,绵软悠长,像棉花缠在她耳边。
这种姿势和话语……实在有些过于暧昧了。
她下意识想退,还没退出多远,就被人忽地按住脑袋。
裴渡的手很冰,按在她后脑勺上,稍稍一用力,就把谢镜辞往他所在的方向带。
这回他们彻彻底底换了个姿势,原本被迫倾听的裴渡位于主导的一方,呼吸声和气息一并勾在她侧脸上。
谢镜辞想躲,却没有力气。
裴渡的嗓音隐隐颤抖,虽是少年人冷冽干净的声线,却莫名带了几分喑哑,实打实的勾人:“……你想听?”
不不不,她不想。
――她的心里绝对没有一丝丝小期待,绝对没有!
谢镜辞没出声。
然后她听见裴渡的一声轻笑。
与其说是笑,不如称之为情不自禁发出的气音,没有实质性的音节,像团热气落下来,灼得她浑身难受。
――他一定察觉了她耳朵和侧脸上的红,所以才会笑话她。
真是有够过分。
清泉般的少年音倏然响起,裴渡念得生涩,像是有些紧张,把每个字都咬得十足认真。
“……辞辞。”
谢镜辞:……
救命,为什么会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她好像,真的,快没命了。
更要命的是,接下来还有后续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