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平乱世。”
“无数人将为这条道路而亡。或万人称颂,或众生唾骂。不见明光的前程,你可畏惧?”
“万人称颂之下,我为我,众生唾骂之下,我亦为我。我不更改,大胤河山更不。我行我欲行之事,功过自有后人,与我何干?”
“世家势力盘根错节,十数年未能荡清。当今帝君已有一战之力,战否?”
“不。当加以更严厉手段,伴再十年徐徐图之之觉悟。槐阳、晖州、秦州、望州、洛州……我国土腹地皆有世家势力盘亘,若欲以雷霆之势、拔除沉疴旧疾,此一片从未遭逢战火践踏的土地,当不复安稳。国之为国,因有其民。国之社稷,先忧其民。”
“国之社稷,先忧其民。”太傅冯言哼笑了一声,“不错。不管你抱了什么样的心思,只要还想在这位置上坐踏实,这一句便是金科玉律。装也要装出个爱民勤政——谁管得着你怎么想,做到家便行。”
老头子脾气古怪得很,这话说得直白又犀利,像把整个帝王家都放到了地上踩。
慕容璟笑起来,眉眼弯弯,微眯着眼睛,像是个小狐狸。他冲冯言点了点头:“多谢先生教诲,学生必不敢忘。”
“明日入朝政。”不远处的书案后,慕容锋翻开下一本折子,眼也没抬,冷冷道,对冯言的话置若罔闻。
慕容璟挑了挑眉,站起来,朝那个方向做了个揖:“谢帝君。”他说着笑了声,又补上句,“谢帝君多年教诲。”
冯言饶有兴味地捻着胡子,瞅瞅自己唯一的一个学生,又转头瞅瞅帝君,不紧不慢地撇清:“帝君,你那留条的作业、考校、兼着批复,太过于明显了。”
书房里一片沉默。
良久,有声音问:“为何乱世之久如此?”
那声音格外的沉,像数百年里死去的骨头一道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