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是顾怀泽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看得到那句话背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面,孩子茫然甚至惶惑的表情,抿着唇,凶狠又悲伤。他也看得到她攥紧了的拳头。
一别将经年,他们或许能相见,或许再也不会。
她不会伤感离别,可她那么、那么希望顾怀泽活着,一直一直活着。她恐怕也从来没有像这样,怨恨自己的无力。
顾怀泽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来,下了决定:“玖之。你记好了……”
二四一年,顾怀泽从北关被调回槐阳的那一年。
在勤坤殿里,所有的侍从都退了,只有他和胤嘉帝两个。这是胤嘉帝继位七年以来,顾怀泽第一次真正直面这个君王。
顾怀泽素来大胆无忌,行完礼便抬起头来,看向大殿上的帝君。
胤嘉帝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利得像刀锋。
顾怀泽还年少的时候,见过上一代的传说。那些在沙场上浸泡了几十年的骨头,谈到敌人,抬起眼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目光。
他想起来关于胤嘉帝的传言。
说帝君实际上来自慕容家极旁支的一系,血缘早已淡到三代之内都追溯不出来个王族亲戚了。当年的胤嘉帝根本是白身起家,却偏偏挣到了世家的支持。进了槐阳,夺下来了帝君的位置。
传过这话的人,一边震惊于胤嘉帝的运势,一边在揣测这是个世家扶起来的傀儡。没有想到,这个“傀儡”坐稳了天下的第一刻,便转头来一个个掰倒了给过他助力的世家。
有人讽刺“过河拆桥”。可所有人都得承认,这几年里,被世家搅得昏黑的大胤,一点点平息,有了清明的迹象。
“胤嘉帝”这三个字,恐怕真的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吧。
顾怀泽心下感叹。面上却是一片淡然,不等胤嘉帝开口,便回了那句上位者惯来的客套:“陛下,臣孑然一人,唯一的兄弟在南迦守边,只要北关太平,我便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