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活下去——他要他们去死。
前一日,顾玖之和柏舟走后,他跟卫同光反复推演了一夜,不得不接受,大量的牺牲不可避免——或者说,明知他们几乎是必死无疑,却必须把士兵们带上这条路。
他们只有这些人,想赢,想让他们胆寒,想震慑肃凉甚至整个东洲,只有拿命去拼。
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活生生的他的同胞,他的弟兄。
“薛小将军,我们有可能——不是,是基本上——回不来了,对么?”有人问,是个中年人,不太壮实,脸上线条却坚硬得像是石头。
人群静默。
薛逸沉默着点头,脸上像冰封一样,没有丝毫表情。
他知道他应该云淡风轻,甚至告诉他们我们有机会赢的,他应该激励、甚至说服他们,告诉他们牺牲是有意义的……
是啊,牺牲是有意义的。
况且,不管他们怎么想,都是要去的。
军令如山倒,他便是那推山的人。他不会收手。
他自己把自己压到那山下,他也没有眨一下眼。
他跟他们一起去踩那生死中唯一的一条线。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跟这些人说,“为了莘邑的未来、大胤的未来,请你们去战死”?
他们也是大胤的子民啊,也是人命啊!
薛逸握紧了拳。
将领当举重若轻,如果将领都失措了,那让他的兵怎么办?
薛逸眼里静得像封冻的湖。一句话都不想说。
“小将军,我们跟你去。”那个声音忽地又响起来,中年人脸上的表情跟方才没有半分差别。
一个站在最里面一层的汉子举起来手,似是想拍拍薛逸的肩,又顿在了一半,收回来大力拍在自己的腿上,大声嚷嚷:“薛小将军,咱们跟你去!上阵打仗,总是要死的。活到现在已经很知足了!咱们也不懂什么打仗的大道理,可小将军你和卫小将军守的是咱们的家!咱们也想自己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