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肉切块,洗净,放料酒浸泡半个时辰,捞出来沥干……放干辣椒、八角、姜炒香……”
纸页上一行行铺满了字,全是菜谱,哪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仔细到近乎啰嗦。
小的时候,薛逸被手把手教了两天,然后就是对着这份菜谱,一点点学会了做饭,把他和师父两个人从“师父的味道”里解救了出来。
纸上的字筋骨分明,一笔一划的硬朗,透出来很凌厉的气劲,里头立着一把坚硬的骨头。
跟他的鬼画符和师父的“豪放不羁”完全不一样。
很多年前的场景很自然地就从他脑海里翻腾出来。
那天薛逸坐在书斋里,面前一叠纸,手里一支笔,埋着头记菜谱。
薛逸那会儿还小,在屁股底下又垫了个木头墩子,才勉强够到书桌上。拿笔的姿势倒是像模像样,没有一点别家小孩子捧着纸墨的敬畏和怯意。
旁边桌面上坐着个人,随口念着材料、火候。念着念着,他不经意里一眼望过去,声音骤然一顿,然后捂住了额头。
那纸上龙蛇走过似的痕迹,倒是随性又洒脱。只是洒脱过了头,那个字都是飘飞的,张牙舞爪着,找不出来半点间架结构。
他近乎无可奈何伸手,拎起刚写完的一张纸:“阿逸,你知道这个上面写了什么么?”
薛逸抓着个笔,看过来:“鲫鱼一条,上面……呃……盐?嗯……”他瞪着纸上自己的字,半晌,果断摇头:“看不出来……”
“我就知道……”那人拍了拍薛逸的肩,转过去冲着坐在窗沿上的另一个人,“你让阿逸练练字吧,写得跟你一样,一转眼自己都不认得了。你横竖是没救了,阿逸还能捞一捞,别回头传个军报让人看也看不懂……”
“不练。那些板板正正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练的,传军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写不就得了。”那人懒洋洋地答,声音半睡半醒的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