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就是,那天晚上,真的好冷啊。
他也没有告诉程海伦,在过去许多个寂静的夜晚,他会在自己的浴缸里接上冷水,倒入一桶冰块,穿着单衣和长裤一个人坐进去。他孤单地感受那样残忍的温度沿着他的皮肤,肌肉,血管,内脏一寸一寸冰冻到心脏。
为什么?项易生也不知道。也许这样能感受她那晚在冰水里的痛苦,也许那天晚上他如果能忍受这样的寒冷,就能离她更近一些。
他这样不知死活的做法很容易引发低温症,果然终于有一次,项易生在走去见司机的时候发着烧心律失常晕倒了路边。幸好晨练的大爷骑车路过给他叫了救护车,捡回了一条命。他一个人躺在icu里,终于意识到,他需要见一见心理医生了。
见他依旧不说话,程海伦最后抿嘴直言:“我这里不是法院强制治疗的精神病院,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也不是那种会拍拍你的肩膀,告诉你‘生活一切都会变好’的咨询师。我们已经见过五次了,可我们的脱敏暴露进度还停留在第一步,你甚至都不愿意和我聊聊她,我不知道这样的治疗该怎么继续下去。”
项易生挣扎着从精神的死海里爬了出来,他低头轻声道:“我愿意的。”
程海伦点点头:“好,那我们从简单的开始,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喜欢的食物?她说过的话?”
这算简单吗?好像也没有那么难。那些往事他都记得,从始至终项易生看起来都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她很特别,如果非要总结的话,我一直觉得她是个善良的人。”项易生突然浅浅笑了笑,“她帮朋友找便宜的住处,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会逃跑,她喜欢我做的菜。”
然后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她也说过,‘在你准备求婚的每一秒,我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讨论有多厌恶你’。”
项易生喝了一口茶,看着飘窗外的蓝天白云: “我记得那天也和今天一样,是个冬天难得的好天气。”
这是项易生在程海伦这里最长的一次治疗,他获得了专业人士的帮助,一切好像终于有了些进展。
“我很高兴,我们今天制定了计划。”程海伦对他微微点头,“在你离开之前,我想最后留给你一个问题,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告诉我答案。”
项易生勉强笑了笑:“心理医生还布置作业吗?”
“和刚才那些不一样,这个问题我希望你深思熟虑后再告诉我答案。”
“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