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方开口,便被陆元的一阵冷笑给堵了回去。

陆元用玉骨扇的扇柄在陆晟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这一拍,却将陆晟惊得不轻。他登时噤若寒蝉,竟向后退躲了一步,一手抱着方才被拍过的地方,神色恍然地看向了陆元。

“阿爷昨日与我谈到你,说你近来做学问甚是用心,还以为你是洗心革面一意求取功名了。”陆元的尾音收得冷绝,那双极其漂亮的凤眼随着轻微挑眉的动作一扬起,清冷的面容上平添倨傲疏离。他侧着身子看向了一旁被婆子扣下的那个女子,现下正满目盈盈地看向陆晟,“想来这做的学问都是做到这般的女钗裙身上去了?”陆元的刻薄都溢到了舌尖,虽是看向陆晟说的,但话全部都落到了那个女子身上。

陆晟知道陆元这是惯来是毒口惯了,但素来还是愿意在老夫人和父亲面前给他几分薄面不至于将他处得那么难堪。寻常日里陆元也不是未曾瞧见过他领秦楼楚馆的女子上街打马闲逛,今日不知是触了什么他什么霉头,竟在这喧嚷的大街上当着老夫人的面将他的私事给抖搂了出来。

陆家老夫人乃护国大将军之女,先帝在时体恤其傅家世代劳苦功高便破祖制将她封为栖霞县主,要知道自先朝起迄今,唯有亲王的女儿可有此殊荣。

她的双鬓在岁月的磨砺之后留下了霜白的痕迹,虽上了些年岁,但腰背挺直,威严依旧,目光不见半点浑浊,是相当的清明锐利的,寻常关系的小辈在她面前,也只有噤若寒蝉的份儿,丝毫不敢有所造次。

陆老夫人便站在与陆元二人十步远的地势静静地观望着,本想由着陆元这个做阿兄做主的将这件事处理妥当后便息事宁人的。那知陆晟突然大叫了一声‘狗日的陆元!还给我!’,若不是两边的穿着京兆府官服的衙役架着他,瞧他那眦目咧嘴挥着臂膀的样子,怕是要向陆元身上扑去攥紧他的衣襟了对着他破口大骂了。

她将垂在手间的檀木佛珠缓缓地在拇指上摩挲过,然后缓缓地抬头抬起。只见陆元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满是戏谑,现下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中正托着一巴掌大小的木牌,其一端系了一束桃红色丝带,隐约可见木牌两侧的芙蓉缠枝的雕刻。老夫人自小便在宫里往来,自是见多识广,一眼便识了出来。这是块恩客牌,并且还是平康坊的制样。一般这种牌子只有去的次数多了且散的银子多,假母才会颁一块给熟客。

陆老夫人隐隐发出一声冷笑,呵!果然是小娘养出来的东西,学问上做不出何名堂,寻花问柳倒是有门路,现下还在此处丢人现眼。她眉宇间掠过一丝威严,不咸不淡地说道:“放肆!”音量虽不大,但足以将陆晟给呵止住。然后侧身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亲卫,后者应喏。四个猿臂蜂腰系着挎刀的亲卫轻道了一声‘得罪了’便将还在叫冤的陆晟嘴给堵上,随即扛至了马车上。

暮色四合,日头西沉,映照在小厨房雕花窗棂上的俏丽剪影又开始在锅碗瓢盆交响曲间忙碌起来。

宋芋回府已有些晚了,下午又逛了甚久,一身腰酸背痛,正琢磨着怎么做道既省事又美味的吃食来。当她见到大厨房的墩子送了一些新鲜的排骨和四季豆来,便想着做一顿排骨豆角焖面来吃。

这排骨要选用肉多的小排才能入味好吃,宋芋将小排剁成小块后在上面随意地划了些花刀,然后加入老抽、腐乳汁、香料腌制。半个时辰后便开始生火,待锅底五层辣时便将小排放入煸炒,断生后倒入姜丝、八角等调料。继而放入豆角,因着无土豆,宋芋便用红薯块代替,翻炒均匀半熟时,加入生抽调色,再加入清水没过菜。

宋润莹爱吃细面,宋祈渊爱吃铺盖面,而宋芋爱吃宽面,她便制了三种形制的面条,分层三堆在锅中焖煮

晚间,气温陡降,冷雨随着凉风斜斜地搭在飞檐上。屋内,三人围坐在一起满脸欢颜地吃着暖呼呼地豆角排骨焖面,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