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路上是否有耽搁,一行人连带着看热闹的百姓占着道就这么裸在太阳底下,面上的汗水倒是落了不少砸在地上,但面上的忧虑却是半分不少。宋芋挤开人群瞧见女子怀中的娃娃,脸色发白,嘴皮发绀,他松开的衣襟可见他那锁骨上窝和胸骨上窝有明显的凹陷。且他呼吸极为地困难,饶是女子一直在帮他拍背顺气,喉间也在发出气性的鸣声四周的观者都为这个孩子捏了把汗,却无人有能力去帮他一二。

神医还未到来,眼见这孩子愈发的不行了,老夫人实在坐不住了,便让身边的丫鬟告诉众人,‘若是有人能将这陆家的孩子救好,必定是有重谢的。’后又提了几句,宋芋只听清楚‘定北侯府’几句。

在场倒是有几个书生模样的蠢蠢欲动的,这定北侯往昔在朝中乃掌大权者,而今虽卸甲了,但其手上的资源和势力仍是不可小觑的,加之其乃当今圣人的堂妹夫,加之又有陆元这般让无数读书人仰慕的才子。与这定北侯府搭上丝缕的关系,是多少人可望不可求的,到时候只要能登科,日后有定北侯府陆家的庇荫岂不是一个官运亨通?但是,他们有的不然是无医术衬手,要不然就是医术不精若是贸然行事,出了大乱子的话,没准是吃不了兜着走,这十几年来的寒窗苦读怕是要葬送在那大狱中。

“我来!”只见一个着藕粉色襦裙,翠色广袖,腰间系之淡紫色腰带勒出纤纤细腰的女子走了出来。

宋芋无畏地直视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她冷静的表情上散发出的自信荣光让周遭的人惊了舌。她得到老夫人的应允后便开始支使其仆从来,众仆都以为她要寻些银针等物件来,那知宋芋只要了一只马扎。

她让侍女将这个奶娃扶起来,然后让他以前腿弓,后腿登的姿势站定,最后让孩子坐在自己微微弓起的大腿上,让他自然的身体前倾。宋芋将双臂从他的腋下穿过并且前伸环抱起来最后宋芋双手收紧一用力,一颗糖粒随着孩子‘哇’的一声哭泣,自他的口腔中飞了出来。

这时方值陆元自京兆府下的时候,他身上绯色的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便收到了望楼远传来的消息,说是陆晟在东市闹出了些事来。陆元生来本就是个不好闲事的性格,何况还是陆晟这个烦人的狗东西,本想将这事置之不管的。后来再听报信的人嗫喏地说了声‘好像是和一个妓子’一同惹惹出的。好家伙!陆元当即便冷了面,随即将友人的应邀给推脱掉然后一夹马腹自长安县急匆匆地赶了来。

甫一到现场,瞧见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将此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又听见那喧嚷声中时不时地有‘定北侯府’、‘陆少尹庶弟’、‘平康坊妓子’等字眼,陆元握在缰绳上的手是紧了又紧。

陆晟身边的小厮提醒了他一下,说是陆元来了,他那颗快速搏动的心先是提了起来,然后再对上陆元目光的那一刹那,险些要从胸膛中钻了出来。陆元立在高头大马上,背挺拔如翠山青竹,今日着的绯色官袍将蕴含在陆元那利刀成刻的立体五官下的威严展现的淋漓尽致,他那双微挑散发着寒意的凤眸往日些许是含了情的,现下却只剩冷峻疏离。与往常那个一身广袖罗衣,眉眼如画,见谁都能热情寒暄几句的陆公子不同。

只要他着这身绯袍,他永远便是陆少尹的作态,无论于谁。

甫一下马陆元便径直向祖母那边走了去,看着祖母怀中那个面色如纸还在不停咳嗽的珩哥儿登时便蹙起了眉头来。

向郎中询问好珩哥儿的情况确定无大碍,又安慰了祖母几句好让她宽心后,他缓缓转过身朝缩在一旁妄图置身事外的陆晟踱去。

陆元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站定便不再向前了,便是这般面无波澜的凝着他。因着身量比陆晟将近高了半个头,后者自觉无形的压迫感,又觉两道寒芒如利箭冰鞘一般往身来砸来,只觉脊背的酥麻一下子蹿到了头皮上去。

这般被陆元瞧着实在是不舒坦,他耸着肩抬了几下眼皮对上陆元的冷意后,却条件反射性地赶紧埋下了头,连吞咽了几口口水,他微微缩紧的黑色瞳孔里满是对陆元的恐惧。

“三哥,我”陆晟方才垂首的时候便将自己的托词措好了,他打定了陆元是想过问珩哥儿的时,想着自己将这件事全全担下来兴许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