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白逸看上的胡姬,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任你皇亲贵胄,到头来都是一捧黄土。二十年前与北境大战,将蛮夷打退数百里,蛮夷可汗率部分妻儿大臣逃亡,那名胡姬就是被先可汗丢下的女儿。

战争中流亡的女子,没有人权可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俘后很快被白逸看中,收入帐中。侍奉几日,又被送回建安,免了沦为军妓的悲惨命运。

然而,命运没有轻易放过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被灌了堕胎药,赶出将军府,得好心人收留保住了孩子。昔日千金之躯,靠着帮人洗衣勉强度日。

好景不长,好心人的儿子垂涎她美色,为了免她迫害,好心人劝走她。一个胡姬,就算有身份路引,也难以自保。她在颠沛流离中生下孩子,不知是报着何种心态,仍然让孩子姓白,告知他父亲的身份,带着他艰难讨生活。

这个苦命的女子,早早被生活摧毁了身体,纵有万般不甘也只能看着六岁稚儿撒手人寰。

失去母亲庇佑的白云生,过早的迎接生活的磨难。他没有官府户籍,一双蓝眸引人注目,很快被当作奴隶贩卖。几经周转到了奴隶营,拼死闯出一条路。

圣人目光在纸上停住,‘大庆景乐十年,消奴籍。被买入承恩侯府做侍卫。景乐十二年,入大理寺任寺正。景乐十三年,回白府。’

圣人皱起眉头,承恩侯府买下白云生,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是大庆人

心有疑虑的圣人,对上送汤羹的皇后,闭目享受柔荑的按摩,语调平缓的问出话:“承恩侯救了白云生?”

皇后听闻不慌不忙的按着太阳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腹稿,说道:“这事臣妾听父亲说过。父亲不忍见他在奴隶贩子手中受苦,想着带回家好歹有口饭吃。后来知道他身份,放了身契。又听他说不想回白府,不忍人才浪费,遂安排他进大理寺,能为圣人效力。”

不急不躁的嗓音,如清泉涤荡在圣人心头。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坦然的态度扫清了圣人的疑心。他双肩彻底放松下来,皇后几不可查的松口气。伴君如伴虎,她又安然度过了一关。

日夜兼程的白云生,赶回白府的那日,白希婳正被白希尧手把手带着描红。胖嘟嘟的小人儿早就练累了,一听见管家来报,立刻从怀中挣脱出来,迈着小短腿往门外跑。

“大兄~大兄~”

白希尧在后头跟着,笑骂小白眼狼。明明是他含辛茹苦的带大,跟大兄玩了几日,就把他抛到脑后,转头吩咐丫环把她晚膳的肉丸子停了。

兴冲冲的小短腿对肉丸子耳朵尖得很,停下脚步可怜巴巴的看向兄长,哇地一声哭着抱上兄长大腿。

白云生进内院,看见一大一小,扬起发自内心的笑容。每当这种时候,他会略带后悔的想,要能早几年回来,人生会多很多幸福。

“大兄~”哭唧唧的小人儿,舍下讨厌的阿兄,扑进白云生怀里。“大兄,阿兄不给我吃肉丸子”沉甸甸的小胖墩,眼泪挂在腮边,底气十足的告状。

白云生举了举沉甸甸的小屁股,故意说道:“是该停一停,大兄都快抱不动了。”

“呜呜呜……哇……”小儿啼哭,惊起乌鸦一片。

笑笑闹闹,等乳娘带走白希婳,兄弟两个才坐下来说上话。

“大兄,此行可好?”白希尧只问他,半分不提在外多年的父亲。父亲只是活在他人口中的战神,并非他心里的高山。对此,白云生感叹一句,血缘亲情,强求不得。

“今年格外湿冷,你身子如何?”相较自己,白云生更在意他的身子。还没进腊月,在暖和的屋子里,见他身上的狐裘始终没脱。

白希尧还没说话,旁边老仆忍不住开口道:“您远行的这一个月,二爷已经得了三次风寒。那位花大夫什么时候能给二爷看看?”

知道自己说这话,会让主子不喜,老仆球伯跪在地上,急切的拦着白希尧,不让他开口,继续说道:“二爷总不让我们说,可……可以前太医说二爷活不过二十,过了年就该十九了。再等不得了!”

白云生扶起球伯,感慨忠仆念主,安慰道:“我会尽快去请人回来。”

白希尧一脸的不赞同,“我真身子多少年都是这样,球伯夸大了。圣人召见,还不知是何章程,大兄以国事为重。”

说罢挥退球伯,将新得知的情报交到白云生手上,“南诏的更替恐怕没那么顺利。兄长,你的那位花大夫可是了不得,奄奄一息的老国王愣是在她手下多活了大半个月。杜元甫私下和四皇子拱火,与靖和公主那儿起了牵扯。我看,这次他的差事恐怕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