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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临走那天,停在他的房门外,嘴里含着深沉的烟雾,声音也缥缈得像雾。

“我尽力了。”

他说:“所有人都告诉我孩子很好养,你有什么就给他什么,不需要想那么多。不管有钱没钱,不管给大米还是红薯,那孩子,他一下就长大了。”

“他会长得比你高,比你壮,喊着爸妈,以后赚钱孝敬你,逢年过节回来看看你,人活到老了什么都空了,一辈子的指望也就这样。”

“我信了,可这些都不是真的。”

“没有人告诉我养一个孩子有这么难。”

“我一直在想,一直想,白天想,晚上也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我不对,你妈不对,还是你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家会走到这个程度,我这个当爸的,做丈夫的,就好像看着房子一点一点塌下去;机器短路,火都在我面前烧起来了。我那么着急,那么害怕,偏偏我——”

“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它停下来。”

“房也好车也好,事业也好,男人的担当、自尊,我都没有了。”

“差不多一无所有,所以我尽力了,宸宸。”

记忆里,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喊他,宸宸。

具有温度的昵称,冰冷阻隔的门板。

他被门后缓缓滑坐下去,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就算没治好你的病,起码我付出一切维持过这个家庭。”

“起码你还活着,你有衣服,有饱饭。你有一颗聪明的脑子,学什么都快,本来可以很讨人喜欢的,不是吗?”

“就算有心脏病又怎么样,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又怎么样。”

“笨一点也行,为什么你不像普通的小孩一样哭,一样笑,一样跟其他男孩子一起玩。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努力把生活过下去,为什么你一定要变成这样?”

“——你究竟要怎样才能高兴起来?要怎样才能满足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