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来递了条毛巾过去,蒲玺一把抓过来,在脸上按了两下,攥在手里。
晨来抽回毛巾来,换了一条递过去。
蒲玺闭着眼。
晨来看他两只手又扣在了肚皮上,食指相绕转起圈圈来,明白他心里也是纷乱……“怎么就那么糊涂呢?以前看着不对劲儿,还知道跑。”
“那也得跑得及!”蒲玺食指尖儿抵在一起,顿了顿,忍着疼爬起来。晨来看他庞大的身躯左右晃了晃,费劲地稳住,靠在床头上,喘了会儿粗气,像是实在觉得这股气理不顺,一定要讲出来。“……我上丁一樵的当是活该。这我自个儿犯贱……你也甭说了。你瞧不起你老爹不是一天两天。是,要不是喝醉了,我也不能说漏了嘴,说他妈的自己干过这种事儿,被他抓住了把柄。”
“醒了酒不会不认吗?你自己说的几十年都没再见过那幅画实物。谁能证明你不是酒后胡说?”
蒲玺瞪着晨来,“你可真聪明!”
晨来想想也是,险些给自己气乐了。她叹口气。父亲这一生在酒上栽的跟头,数都数不过来……可是闻到酒香、看到酒瓶子,那就什么都忘了。
丁一樵能抓住他把柄,其实是完全摸透了他的弱点。
晨来觉得肩膀疼得更厉害了,这一回,她抬手揉了揉。
“……丁一樵这个小子太会说话了。刚开始认得的时候,他就是哄着我给他在什么雅集上开开讲座、哄哄那些狗屁不通人傻钱多的亿万富豪,给他们买的那些十件里头可能没一件真的字画出个鉴定意见。后来就下了道了……打牌,赌钱,欠了他不少钱,老觉得没事儿,交情嘛,我以为多少有点儿,嗯,都给我记着,一笔没少。他妈的,这还不算……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幅画就是我当年作的,可以抵赖。可是我作过这回事儿是真的。我怯。丁一樵这王八蛋手里有视频有录音,我否认不了。他拿这威胁我,让我给他再作两幅画就赌债一笔勾销,这事儿永不再提……我不答应,我知道只要做了,绝不会是最后一回。他又说会害你。我还是没答应。后来再怎么着,你都知道了。”
蒲玺靠在床头的身躯,说完这句话,像是完全松弛下来了。
晨来闻着父亲身上混合着药味的浑浊的气息,一时有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