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白深说要带他去那栋小楼看看的时候,路浔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等到他们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了门前,他突然觉得有点鼻酸。
这是他住了十五年的房子,还是当年的旧模样,和记忆里的样子差不多。门前的两颗桉树已经长得越发粗壮繁盛,门口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安静柔和。
“我申请了这家人今晚的沙发客,”白深从兜里摸出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走吧。”
白深打开门,路浔感到难以置信地走进去。还是差不多的陈设,又显然有许多变化。
“这家主人出去听音乐会了,晚上才回来,”白深说,“你要不要带我参观参观?”
路浔看着他笑了笑。因为今天出来他没有戴帽子,所以他的每一个细小的神色,白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又要哭了?”白深笑道。
“什么叫又,”路浔反驳,“我没哭。”
白深没说话,等着他回答自己。路浔环顾了一周,才说:“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起码曾经是,你不能否定你的过去,”白深温和地轻轻笑着,捏了捏他的脖颈,“这里不再是,可你找到了新家。”
路浔疑惑地看了看他。
“你看,阿姨如果能被减刑,还有一年多就能出狱了。到时候你打算住在哪儿?”白深问。
“我没想过,”路浔说,“不过我喜欢安静的小镇小村,最好依山傍水。”
白深笑了笑:“你想回家,随时都可以。你要记住,你并不是无家可归,有人会等你盼着你的。”
“你吗?”路浔问。
白深点了点头:“不然呢?”
他再也不想从路浔嘴里听到什么“想回家”和“彼岸花”的字眼,天地浩荡,五湖四海,他不想路浔做个豪气万丈走南闯北的不归客,却只想他成为一个安于一隅平淡度日的平凡人。
他最想给路浔的生活,是充斥着满足和快乐的,没有不安和痛苦,没有烦躁和委屈,没有惊恐和惧怕。哪怕平淡如水,也是他期望路浔能得到的。
路浔伸手抱了他一下,在别人家里,尽管没人也多少有点顾忌,他很快松开手,指尖敲了敲原木饭桌:“二十多年了,只有它一直没变样。”
“挺漂亮的。”白深说。
“今晚睡哪儿?不会真睡沙发吧?”路浔问。
白深指了指楼上的一间:“那儿。”
路浔转头看了看他:“故意的?”
“啊?”白深不明所以。
路浔笑了笑往楼上走,应该就是个巧合:“那是我以前的房间。”
白深确实是没有想到,也没有故意要一间他曾经的屋子。他跟着走上去,和路浔一起进了门。
“他们改造了一下,”路浔四处看了看,“改成书房了。”
书房靠墙的书架旁边摆着一张沙发床,因为有客人来,主人已经把床铺得整整齐齐。
“这是你吗?”白深拿起书桌上的一个小相框,“风流债倒不少啊。”
照片上是少年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少年金发碧眼,看起来非常沉静,俨然就是路浔。
“你跟这家人认识?”白深问。
“是我妈妈的朋友,但是我不认识,他们肯定也不记得我了。”路浔说。
“这好像不是不记得吧?”白深啧啧两声,“要是你家桌上就一个相框,你会摆上和一个不记得的人的合照吗,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