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嘉年华 Ashitaka 2838 字 2022-08-25

后来知道这叫pogo,腾挪闪转无定法,后空翻都行。颜家遥感觉是坐在三蹦子里挨揍,要吐了,绵绵坍滑进湛超胯间,接着被拉起抱在怀。像两粒微尘胶黏,在大宇宙跌撞。很乱,谁抽过来一脏辫,踩过来一板脚,更甚飞来一只鞋,还他娘的有趁乱抠屁/股的。但又因耳鸣,一切都模糊,两人像置身进巨大气球,正向上悬浮飘去万众边缘。

湛超说,文笛姐姐把我出租房借走了,他要跟老周进行深入交流,我今天晚上要去住旅馆。颜家遥说,带我一起。湛超说,可以吗?颜家遥说,可以的,但是回家会被我妈打,可能是扫帚,可能是擀面杖。湛超说,那怎么办。颜家遥说,让我原模原样揍一顿。湛超说,好,我现在不怕我爷爷看见了,你想怎么揍我都可以。

晚上,避孕套旅馆售罄,就没有戴。

隔天,颜家遥四点就醒了。抱着水槽什么也没吐出来,捂上耳朵,脑际退潮一样嗡嗡着。他盯着明净的半身镜发怔,看清自己一张青白的脸,浮肿、色色的、又呆滞,嘴巴很红。他摸了湛超的软中华去阳台上抽。下面是沟渠,水道两米宽,想象是片海,波平无事,太阳从此初升,跳进去一直游,能到桃花源或者奥林匹斯山。他想他爸可能已经战斗胜利,得到解脱,甚至超度完毕而成为一名神了。烟抽完天还暗着呢。他坐去床边,湛超轻微打鼾,孩子睡相。他爱怜地在他额心一口一口吻。湛超唔囔着梦话,“遥遥,我接着你。”

做了点预备,颜家遥仍冷不提防,岑雪脚踢窝,他扑跌在门口。

一顿擀面杖,施刑的受刑的,都不言。十几下收梢,岑雪蹲下吁喘,“到哪去了?”

“跟同学玩去了。”

“我看你要飞天!!”

“我就想找点乐子,在家我不开心。”

岑雪突然无话可说。两人也不对视,只一蹲一立,平常地呼吸。

“我当、我当你找你爸去了。”

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能彼此戕害。颜家遥朝屋里走,今天周六,挨打的地方有点痛,骨头还好,他准备回房看会书再做事,成或不成,要冲刺下重点班。

“大宝。”

“我去热点稀饭吗?”颜家遥折回来拾起擀面杖,拍拍土。

“我昨天当你在家,回来我看没人,小宝跟我讲,老东西喊着要屙尿,拉着她手要扶。你说他可是人?怎么会有活成这样的人?”岑雪死死看着地。

颜家遥吞下颗图钉,丛喉滚到胃,咬牙:“我给他喂点耗子药吧。”

“你亲老子的亲老子!”岑雪起身,巴掌拍他头,“轮不到你下黑手。去睡。”

颜家遥先去了家宝房,掀开她薄被,检视她是否规规矩矩用长裤长衫包覆身体,直觉她头发应该再短一点。愤怒自责交替来,宿醉所以头晕,但分神了,想到湛超的亲吻跟不吝爱语。他突然想到,他那个姐姐已经知道自己了,礼尚往来,自己也应该告诉谁。他捋顺家宝的发,在她耳边,用几近呢喃的声音说:“我、爱、湛、超。”

第43章

湛超带家宝来划船,前车之鉴,租了电动的。“你哥说脚踩的划一半儿能累晕,我要二十几也就算了,三十就得有点儿自知之明。”

包河是护城河一截儿,文曲转世的包孝肃衣冠冢在这儿,取了他的姓。治理得蛮好,这么些年水也没臭、鱼还能吃,两岸入夜就亮翡翠霓虹,仿佛绿化很好。现在下午,闲日尚长,柳姑娘蘸水洗头,腰身旖旎。这时候能闲逛的多半退休了,三两个,快走、撞树、杀棋。湛超看什么都像蒙纱,总闻见一股牛奶焦烤的气味,事物随呼吸缩胀。他决定明年做个全检,重点查查血压跟肾功能。还有内痔。

他转方向钻拱桥洞,船自己有脑子,“梆”就撞了。听一声颇淫猥的”叽咕”,发动机哑了。湛超拔了钥匙插入左拧、插入右拧,反复七次,不可置信:“我靠这寸的,抛锚啦?!”

颜家宝啃完了辣翅嘬奶茶,“还他妈不如脚踩呢。”

“走,我带你游上岸。”湛超掏手机拨打船屁股上漆红的电话,开免提,“哎您好,船它、它发动机不走了,要命了。”

那头见怪不怪:“哎哟你拧啊!它有时候接触不良,多试下,嗡一声就照了。”

“快拧断了!就不走。”

“拧也没用嘛?撞啦?什么造型?天鹅的还是鲤鱼的?”

“鹅,鹅屁股上撞凹块漆这只,印个03,卡拱桥洞里了。”

“我看看啊。稍等,安全员拉屎去了。”

船非静止不动,顺水波横移,脱离桥洞窒碍,寸寸厘厘地轻微漂摆。湛超觉得自己一生不会有孩子了,他朝后仰,手伸进白光里,心里滋生一种奇诡的欲望,就是颜家宝能多吃一点、多吃一点,盼望她再发育,破译基因,五官稍变,一半像他一半则像岑遥,成为一种轻易不可更变的缔连。就像无数人发梦以为的,后代降世能黏合亲密关系间任何的离叛。结果就是她面孔浮出极其宠惜的笑意,辅以眼边细短的皮褶,看着挺恶心,像个“干爹”但没啥钱。他听颜家宝说:“超哥,茹小芸上星期跟我告白了。”

“啊?”湛超眨眼,忆起那个丰肌细骨的南方脸,“啊?!”猛坐直了,船身直晃,“就上次那个女孩儿?瘦瘦白白的,看你伤了哭得好伤心。”

颜家宝年轻,两颧鼓鼓,笑起来顶着卧蚕挤压睑缘,“对就是她。她上次还在说你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