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嘉年华 Ashitaka 2268 字 2022-08-25

湛超抱住他后颈朝下按,舌游进他口腔,“看我能不能舔到。”

半个小时后,湛超扫了牙CT,躺上了牙医的治疗台,表情相当悲壮。·一下子,岑遥想到鼻孔,张嘴想要说什么,医生系着口罩绳推门弄器械,“怎么两个人?不拔的出去等。”岑遥在等湛超祈求医生挽留自己。湛超笑:“出去吧,都给你捆来了我也逃不掉了。”说着恢复悲壮神容且安详闭了眼。岑遥嗤一声笑,手背掸他左颊,“撤了。”

诊室门央嵌了玻璃,内部一览无余,岑遥站那儿探头。牙医先注意他,又碰碰湛超右肩。湛超起身吐掉漱口液,回头冲岑遥眨巴眼,动口型:“我、听、话。”

半颗露头根部浅,两针麻药,很快,拔掉两颗。湛超带走了牙,说带回祖坟埋喽。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流鼻血?”湛超哇地吐掉嘴里带血的棉,“有次放学鼻子被你砸了一排球,流个不停。”

岑遥搜他兜,“给你的口罩呢?”

“这儿呢。”戴上,“我当时觉得流鼻血是显天象。”

岑遥:“你偷练轮子了吧?我要举报你。”

“你不是有次还让我去检查吗?”

“你查啦?”

“对。有年流得特别厉害,有次睡觉可能磕了一下,哇我说流口水了吗?醒来一看枕头都湿了。我当时住的是香港的鸽子笼,下铺建议我出去喊救命。我那时候没办法去公立医院看病,后来找了家诊所。”湛超说,“我是天生的鼻中隔偏曲。”

“听起来是小毛病啊?我当有瘤呢。”

“可以做手术。”

“你做了吗?”

“没有。”

岑遥很不屑:“跟天象有鸡/巴毛的关系。”

口腔医院在城东,五中在城东。铜陵路高架已旧旧蒙厚尘。太阳基本落山。五中这逼学校真的绝,传言向东百米某街是本市闻名的红灯区,门脸窄小贴“按摩”“足疗”,粉粉绿绿帘子撩开,艳抹的姨姨歪沙发上修脚指甲。搞得男生很痛苦,一面要不屈地骂咧咧,比如说色衰啦牙黄啦胸部下垂啦;一面能闻见香气,自己吸进吐出的一息频频回望,钻进门、帘子,穿过曲径到达流淌蜜与牛奶的“迦南美地”。湛超因为路走歪了,反倒跟岑遥幸免于这场言不由衷的灾难。很奇诡,红灯区挨着菜市场,对面又是医院。不贞的、雉涩的、苦于病变组织的,偶尔会背与背间隙紧窄,舀吃一碗胡辣汤,即使如此也听不见彼此的祸心。

湛超暂时只能嘬粥,小口小口,缓慢到岑遥煲仔饭吃空,托着下巴犯困。

湛超突然问要不要回五中看一眼,听说门头修得蛮漂亮,一进门的那棵树掘了,空地建了室内体院馆,教学楼外立面整体漆成了肉粉色。岑遥睁眼:“保安能让啊?”

“翻呗。”

相比起读书几年的复杂多义,岑遥在排球校队一年的输与赢、勤与惰、和腕间的肿胀淤点,简单得更易怀念。虽然没什么天分(身高)、虽然最后也弃了。天淡淡发紫蓝,高架横灯。五中顽固不倒。校门早换成了电动的,LED小屏上飞过的欢迎语缭花眼。树的确没有了,空地平阔无人。今天周五。背后是具自明性的车流声。

岑遥突然一瞥湛超朝里鬼祟张望的侧影,飞快动一念。这念很难说悲喜:很鬼扯淡的一个问题,别管恶不恶心,再回到99年,我们仍生机旺盛,我还会发疯地爱他吗?我/操,我当时怎么爱上他的啊?!结果就是自己注目的神容突变狰狞,接着松弛柔化,像隔水望月。他想说,别吧别看了怪跌相的,回家吧,回家陪你做。

校门保安比你想得鬼精,没等湛超动歪点子,一宽檐帽从门卫室小窗边探头,阜阳口:“谁?!”很没礼貌。

湛超还戴一口罩,能像哪门子好人,“呃,师傅,我找人。”

嗓子还卡痰,“戴个口罩干嘛?!”

“刚拔牙,我——孙老师!孙老师......”

湛超第二声的低弱,几乎是第一声的反悔。孙迎春面孔躯干统统发胖,眼睛成一线,可能教书真的是积德?时间多给她一点文卷不腻的雍容。她走近。岑遥想跑。她问你们是?湛超那龟怂居然没有及时摘口罩。岑遥想,怕什么呢?你肿成猪头连你妈都不认得。

很难寒暄。有闪避有遗忘,面前就是大片留白里的一点遗憾,之间连说“桃李之恩”都显牵强。

孙迎春问:“你们现在都在干什么啊?”

岑遥仰头看教学楼,四到六层亮灯,陌生陌生陌生,但各种吻的记忆又爬上来。他说:“我跟他,都是自由职业。”

“也蛮好,不受拘。”

湛超看操场,问:“您还没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