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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世代镇守大昭北疆,世子徐严庭待我如亲弟,他就这么窝囊的死在了北狄强刀之下,北疆烈土一夜之间成了人间炼狱,阿正啊……”季晨旭哽咽出声,“我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余之后,那焦土之上的血腥气,隔着几十里都能闻到。”

“大昭将士的尸骨堆成一座山,烧了一个月都没烧完,你说说,你说说这得死多少人,”季晨旭带着哭腔,“阿正,我不能不去。”山河有难他不能不去,他心爱的人生死未卜,他不能不去。

而他却不能与人言,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祈求儿子的原谅,季晨旭一时间难过的不能自已,同是一时间赶过去的季博宇也面色凝重地看着季正则,“正则。”

古人的文人风骨,生长在现代物欲横流的社会季正则从前不懂,但过去一年了他多少也明白一些,古代的开疆扩土保家卫国,都是用一条条人命填成的,他叹了一口气道:“爹,我懂,不怪你。”

镇国公……镇国公这三个字霎时间变得极为熟悉,世子徐严庭……不知怎地阿英脑子里浮现一个男人的笑脸,那人总是笑着对他喊,阿英,阿英。

从幼年覆在那人膝头,到第一次被他抱上马,再到第一次策马疆场,那个面容粗狂的男人总是笑着对他说:“阿英,阿英!我的好儿子,别怕!”

阿英感觉周围所有的凉气都往他身体里塞,五脏六腑都凉透了,被大幕蒙住的过往,好像放到了他的手里,只要一拉就能排山倒海的呼啸而来,直至将他湮灭。

年近四张的男人哭不成样子,季正则安慰也不是,扭头就走更不是,只能尴尬的陪着他这个梨花带雨似的便宜爹,忽地一转头就见阿英双眼无神站在门外,季正则赶紧把人拉了进来,端着酒壶的手冰凉,也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怎么没回屋休息,”季正则道:“冷不冷?”眼前的人他无比熟悉,可是他说了些什么,阿英全都听不到,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带着一层白色的气雾,把他深深笼罩在里面。

肚子里的孩子胡乱的踢了好久,直到重重的一下,腹部剧烈收缩,阿英脸色煞白,眉头突然间就拧紧了,然后就痛苦无比的卷缩着肩膀,季正则惊叫了一声:“阿英!”

季正则打横抱起阿英,从正厅到卧房这短短的几步路,却感觉无比漫长,事先早就准备着的嬷嬷大夫,问讯赶来鱼贯而入。

而正厅刚刚还沉浸在悲痛里的两个男人,直到季正则抱着人都走了,才反应过来,阿正的夫郎可能是要生了。

适才还在乱蹬的孩子,顷刻间就像睡着了一样没了动静,阿英的肚皮发硬,从下至上开始一阵阵的抽痛,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滚落,他死攥着身下的床单紧抿着唇一眼不发。

“大夫,大夫,怎么样了,”季正则焦急地道。

经验丰富的大夫,安慰道:“公子放心,尊夫郎之前胎相一直都不错,这才刚刚开始发动,会无恙的,你先出去等着吧。”

说完就使了个眼神,两个嬷嬷立马会意,直接把季正则推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