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从现在开始, 一句闲篇儿不要扯,说你到底在这件事里掺和了多少, 最后一次和严筝取得联系是什么时候?”夏初跟他进到书房后一如既往插科打诨没个正经,终于让心急如焚的严穆耗尽了耐心, 指着他的鼻子, 好半天才酝酿出骂他的措辞,“你丫……要不是认识你快二十年了, 知道你就一没心没肺的傻缺, 我看你这副摆这副德性也得和祁姗家一样, 觉得是你他妈幕后伸的手爪子。”
夏初摸摸下巴颏,从容坦荡地将他急迫的神色收于眼底,有点想应景地表现出慌张, 可搜肠刮肚只能调动起一种情绪,便是自己这段时间为了缓和他们兄弟关系所实行的计划好像挺成功的,才短短三个月不到效果就这么好,他真的有点牛掰……
所以他最终只是无辜地眨眨眼,半分不心虚地起身给严穆倒了杯水,摆出一副狗腿的嘴脸递过去,“亲爹,你消消气别着急,祁姗家怀疑怀疑肯定会意识到高估了我的智商,你对小筝有没有做对不起咱俩的事没信心,但对我的脑子总得有信心呀!”
短短一句话,不着痕迹地将二人谈话的主要矛盾从严筝的安危过渡到了自己会不会因此被祁姗家误会上。
严穆气得当下想拿水泼他,可再看他那副根本听不懂人话的智障蠢样,又觉得自己跟个傻逼计较不像话,举着杯子一指门的方向:“滚。”
“得嘞,我去帮童童做晚饭,我排骨买多了,再给你加份山药排骨汤?”夏初听话地滚了,一溜烟工夫就闪现到书房门口,赶在严穆真把杯子丢过来前果断关门,然后便听到已经被自己抵到了背后的门板上传来“咚”地一声响。
“啧啧,当个爹脾气这么大,活该小宝不待见他。”夏初虽然心知肚明严穆是确定他把门关死才下手扔的,依然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夸张地给自己顺气,演够了才笑嘻嘻地抬起头来,本想借着这个话题再和厨房里的童琪扯两句皮,没想到伴随着他轻佻的一眼望去,居然看到还穿着围裙的童琪下意识地护住手边的夏宝贝,异常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
“噗,童童你做个饭至于吗,搞得跟防爆演习似的。”夏初不明所以,他在三个人读高中时也追过童琪,后来被严穆得手自己没追上,他便反过来称之为“黑历史”和“年轻没见过世面”,两个人至今维系着“损友”和“闺蜜”的关系,说起话一直没有太多顾及,“那啥……童童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烧糊了,看我干嘛,好大的糊味,你回头看看锅。”
夏初边说边向她们走来,结果不但女儿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要抱抱,面前这个在少女时期便敢在他们聚众打架,自己见势不妙先行开溜,严穆则被人拿刀捅伤后拎块砖头给人开瓢的女人还颤抖地对他举起了手中的菜刀。
“你不要过来!”即便他停下脚步不再有更近一步的意思,童琪还是揽着夏宝贝节节败退,直到背后顶到厨具台再无可退,才对他发出惊惧的宣判,“夏初,你这个杀人犯!”
……
“是我爸爸,他把一个阿姨和两个比我小些的孩子关在炎夏大厦,严筝叔叔他们的练习室里。”
“阿姨说也是他把严筝叔叔藏起来的,在一个废弃别墅区,我听阿姨说的时候就猜到了,如果阿姨没有说谎,那大概率指的是干爹家的这个小区。”
“我刚才带小宝去找,南区13栋别墅,里面扔出了这个。”夏宝贝说到这里,把那只染血的烟灰缸放到被她说话内容深深震惊的童琪和严穆面前,“是严筝叔叔,他在那里!我一路确认过了,只有那栋别墅里里外外都锁了门,我打不开……小宝还吓坏了一直哭,所以我只能先带这个回来。干爹干妈,你们快去找严筝叔叔,那个练习室里的阿姨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别墅落地窗上也确实有好多血,他一定流了更多的血!”
当一名父亲因为将重伤患者私藏这种危害他人生命的举动遭到女儿大义灭亲地指认时,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反正夏初是漫不经心地摆出一副投降的姿态,被严穆和童琪逼到沙发上端正地坐好之后,既不狡辩不反驳也没有半点要为此责怪女儿不分亲疏远近戳穿他恶劣行径的意思。
最后和他对峙无果的严穆和童琪决定先跟着宝贝去找那栋别墅,他还默默走在了最后,眼看严穆因为当真瞧见了血迹准备强行破门,才适时地刷出存在感,不声不响地递上一串钥匙。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严穆似乎直到用钥匙打开门的这一刻才敢确定真的是他策划了一切,原本在他身后的童琪已然焦急地越过他跑到严筝身边确认情况,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严大总裁却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相伴十八年,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好兄弟,好像过往漫长的岁月从未让他认清夏初此人。
但夏初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异于常人的理智透彻让他清楚地明白这份自己一度试图保住,同严穆的所谓兄弟情义在今天之后就会荡然无存,可真正让他受到些许冲击的事却不是如此,是当一切发生,他居然能够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并且毫无情感过渡地萌生出了关于“下一步要如何做才能苟下来继续当人生赢家”的实用性思索。
他本以为他愿意为了严穆做这么多意味着他在乎严穆,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严穆之于他而言大概也只是个和严筝一样方便好用的许愿机,他做这些事压根不是为了谁,纯粹和过去做其他事一样,他觉得有意思他想做。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房间里触目惊心的血痕着实震慑了严穆,他无法想象严筝在被夏初锁进来的这段时间经过了怎样痛苦的挣扎求生,才在夏宝贝找到这里时得以丢出那只烟灰缸。
夏初努力尝试去和他换位思考,可依然想不通他为什么面对眼前可以直接糊脸的真相还要这种问毫无价值的问题,于是只能赌上自己二十年的演技,泫然若泣地抬起头来,配合地说出一个他大概想听却根本不可能相信的谎言:“我不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钥匙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车上了……严穆你相信我……”
“夏初你……”严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这个,那句“你现在还把一切当闹着玩吗”的质问被他一秒止住的眼泪噎了回去。
夏初摸摸自己的鼻子,轻巧地一耸肩,恢复了一开始全无所谓的模样:“讲真,你与其和我较真不如抓紧时间去看看小筝,我确实没想到你家连命硬这种玄学buff都能祖传。严薇薇把只做了简单急救的他从医院扯出来快四天了,不吃不喝持续掉血还能有力气往出砸烟灰缸……但不排除是回光返照,所以他想说啥你赶紧去听听,别听不着他最后叫你声哥下半辈子怪遗憾的。”
严穆又惊又怒地听他用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玩闹语气说这些,但碍于严筝情况紧急是事实,也没工夫再搭理他,迈着心痛的步伐走向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关注过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