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朝夕相处,她怎会不懂丈夫的委屈。
当年在书院时,曹旭用心读书,原本也是很有希望考取功名的。可惜碰上了那件事,被迫遵从父亲遗命回到老家务农。一身才华埋没,竟连个私塾先生都做不成。若非胸怀宽广,安贫乐道,一家人岂能和乐地过道现在。
如今误会解开,可见上苍对曹旭有多么不公。廉氏心疼丈夫,便说道:“今日端午节,家中还有清明所剩的纸钱,你们若要去祭拜父亲,贡品倒也是现成的。”
曹旭这些年终究是意难平,此刻被二人劝说,便有些动摇,看向妹妹。曹绵娘含泪道:“哥哥这些年因我受了无数委屈,若是能向父亲说明缘由,自然是极好的。”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去吧。不过不必急于一时,吃完饭再去吧。多少年没在一起吃饭了,今日我和逸之喝两杯。”
“好,我去拿酒。”廉氏起身快步走向院里,在南墙根底下抱来半坛女儿红:“这是前几日英子成亲的时候,剩下的喜酒,李大人别嫌弃,将就喝一杯吧。”
李坤笑道:“嫂子客气了,我怎么会嫌弃呢。侄女成亲我没赶上,今日能补上一杯喜酒着实荣幸。待我回到幽州,就准备厚礼赠与侄女夫妇。嫂子就和从前一样,叫我逸之吧,刚刚沛然兄肯唤我名字,我心中实在是高兴啊!”
廉氏口中说着岂敢,给两个男人倒上酒,四个人一起吃晚饭。
怕绵娘尴尬,李坤决口不提旁的,只说书院之事。曹旭却提出:“这些年在赵北村生活惯了,我们已经不想回幽州了。我也不图做个书院山长,只盼着跟父亲解释清楚,落个心里踏实罢了。”
“沛然兄,你不想去幽州……我能理解,也可以。这样吧,咱们就把书院建在赵北村,这里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燕南赵北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幽州已有官学,只是容纳的学子有限,还有很多想进官学念书的人,刚好可以来这里读书。我去召集几个虚谷书院以前的学子,让他们来做夫子,协助你做好书院。”
李坤事事迁就,曹旭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惭愧说道:“可惜我家徒四壁,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这个山长我实不敢受,能做个夫子已然是极限。这些年土里刨食,已然荒废了学业。”
李坤斩钉截铁道:“大哥自谦了,山长要把控的是书院的方向,学生的品德和学习的风气,是否为鸿儒并非第一要义。你自幼跟在恩师身边,对他的理念十分清楚,唯有你——曹公唯一的儿子做山长,虚谷书院才能得到大家认可。至于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李家一直是幽州大户,家中铺面田产无数,每年的收成都不少。这些年我的俸禄也不少,却没有什么开销。如今我也没有儿子,只有阿竹一个女儿。她嫁在赵北村,日子过得很舒心,我也没打算让她离开。所以,我个人出资建这座书院,将来我百年之后,就留给阿竹。”
曹绵娘不禁抬眸,深深地看向李坤。这个男人身居高位,却无妻妾成群,人至中年竟连个后人都没有。阿竹不肯认他,他也毫无怨言,一心弥补缺憾,还要把偌大的书院留给女儿继承,也真真是难为他了。
李坤感受到绵娘子的目光,马上转头看了过来,在她还没来得及低头之前,准确捕捉到她的眼神。曹绵娘慌乱低头,脸上一热。
曹旭心中五味杂陈,要说不想重新捧起书本肯定是假话。这么多年,强烈压抑着心中的意难平,若真是重建书院,可谓此生无憾了!
“快吃饭吧,吃完饭咱们俩一起去上坟。”曹旭主动给李坤夹菜,端起酒杯敬他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