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像是林先生这样的,或者新来的蔺同学,他们家里条件好,就可以稍微晚点去,在家里吃,多睡一会儿。”婶子边说边感叹,“他们这群娃儿,赶上好日子了哦。”

薛沉微微点头,抓住了重点,“他们去学院吃更吃得更好?花钱吗?”

婶子一下子笑容就大了,“要钱,也不要钱,早上中午两顿,一顿一文钱,像是蔬菜粥肉粥肉包子面条,要什么有什么,中午更是三菜一汤,米饭管够,这一文钱可不是跟不要的一样!”

薛沉这是真惊讶了,忍不住又问,“这书院岂不是要亏本?”

婶子手上速度慢了下来,满脸感激,“县主说了,少年强则国强,这是我们的下一代,教育要做好,这个叫什么,义……义务教育,不用花老百姓的钱,都是财政拨款。”

“县主一来啊,我们的好日子就没停下过……”

薛沉脊背有些发凉,少年强则国强,这话真好,可是,这该是一个县主说的吗?齐国可还没这样“义务教育”的政策,此为其一;财政拨款,县主可没有封地的行政权,可看百姓的表述,这都是县主让的……

“诶?这位大兄弟?你怎么了?”看薛沉木楞楞站在那儿,婶子拍了拍,“要不要先坐会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没事。”薛沉很快牵扯出官方的笑容,“大妹子,这学院这么好,能去参观吗?我这都有些想让孩子去了。”

婶子嗨呀一声,脸上不禁带了点骄傲,“这可难办了,我们当父母的进去,都得看户籍文书确认身份才能进,不过你要是有了万宁的户籍,送孩子进去也不是难事。”

谢过婶子后,薛沉慢慢在街上踱步,背影有些沉重,他觉得,他失算了,果然是太急躁了吗?可是他不得不急啊,再不急,吕钺钊一死,谁还能像吕家一样熟悉北疆的那群戎狄?

侯杰看见街上的薛沉四人,气质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为首的‘老者’穿着再低调,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料子,后面的三人,身姿挺拔如松,握剑的姿势十分标准,倒是有一丝像是军队将士,尤其是那三人察觉视线回眸的锐利,心下有了答案。

侯杰走到四人身边,薛沉适时回头,见到侯杰愣了片刻,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皱眉回想,不确定道,“候小监军?”

侯杰一怔,有十来年了吧,陆陆续续被贬,直到贬无可贬,在这儿安了根,一直都没再听过监军的称谓了。

“还真是啊,”看侯杰的怔然而复杂的恍惚的神态,就知道没错了,也有些感叹,“或者说,该叫候大人了。”

“前云州人士,今西路监司薛沉,这厢有礼了。”

“见过薛大人。”

侯杰有些诧异薛沉是云州人士,且直接道出身份,这是换了思路?

“候大人不知,我家在云州,曾见过候老监军和吕老将军,不过我只是个普通人,大人不认识罢了。”

“后来云渡之战……”薛沉语气低迷,侯杰也是脸色微白。云渡之战,十几万齐国将士惨死,吕老将军以身殉国,北疆戎狄之一,邱凉攻入云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先帝更是签下云州协议,每年进贡十几万匹的布料,数十万金银珠宝……

直到四年后吕钺钊数次请命收复云州不得,强行出战,不成功便成仁,耗时一月,才得以收复云州,先帝虽震怒不听命令,但收复云州功劳在此,也只能功过相抵,也是如此,皇家收复军权的愿望愈发迫切。

薛沉深吸口气,“吕老将军坐镇云州数十年,何时如此惨败过,彼时朝廷大部分官员落马,抄家,可朝堂的蛀虫,却一直还在。”

侯杰心知这是上眼药,但……也是实话,云渡之战,齐国耻辱也,吕老将军,钺钊兄长,嫂嫂,母亲,都死在那次战役,他父亲也因此深受重伤,抑郁而终。

“让候大人见笑了,”薛沉强扯嘴角,却笑不出来,“侥幸活了下来,我就往上爬,从知县开始爬,爬到了监司,结果呀,还是由不得自己,看着吕将军被贬邕州,看着云州再次失陷,朝廷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

“大人慎言。”侯杰象征性地提醒一句,两人都在演戏,也都没了心思演戏。

侯杰心不在焉地看着四周,终于看到了蔺鸿之,“鸿之。”

蔺鸿之疾步走来,“侯先生,您身体不舒服?”

侯杰点头,“你今天帮我带一节课,”见蔺鸿之有些激动又有些踌躇,“你足够教他们了,我会在后面看着,我晚点就到,去吧。”

蔺鸿之呼吸急促了几息,退后一步躬身行礼,“多谢先生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