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还没说话,楚颜又道:“前几日小长老收到两封信,一封是白玉华,一封是那个叫白灼华同时送来的。白玉华说,白灼华破天荒愿意负责镇北军内部事务恐生变卦,怕有猫腻,要我们注意,毕竟他一直嚷嚷要带你回去;”他说话留有三分保留,却带着敌意:“至于白灼华,信上是说,现在边境战乱,落霞山庄本就是块肥肉,恐受宵小之辈从中作乱,让我们小心为上,两封信都同时提醒要我们注意,结果就出了问题,我想其中问题这个叫白灼华的一定清楚,我让你洁身自好,不要同他人接触太深,结果……你这是自食其果。”
楚钰睁大了眼睛,随后颓废地低下了头,他抿了抿嘴,握紧了拳头,喉咙有些干涩,可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他脱下外衣交给了楚颜,楚颜接过扔在了那死刑犯的身上,道:“等会儿你从这条溪沿路游下去,所幸这里是后山离迎风江不远,你到了迎风江之后不能找船免得别人见到你,打草惊蛇。落霞山庄西面码头岸边上有棵桃树,我在下面埋了些银两和行李,好在你从来不出庄,认识你的少,小长老交代,你出庄之后可以一路往北走,他在昆仑山恶人帮那里待过一阵,你若是进得去,报上他的名字,在恶人占有一席之地……但,那毕竟是恶人的地盘,你万事小心些。”
“当然,不去也可以,天涯海角随你去,别回来了。”
楚钰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
“不必谢我。”楚颜转过头,低声道:“我知道上一辈的爱恨情仇跟你、跟我都没有关系,甚至你跟我一样都是个受害者,更有甚者你比我好过不到哪里去,可无论如何到底是你生母我娘亲才会死去,我无法对着你这张长得跟她一样的脸好声好气,我恨她入骨,至今仍旧无法释怀,所以无法将你当做弟弟,出去之后天涯海角,任翱翔,多少别活得煳里煳涂,去吧。”
楚钰看了看他,低着头,想同他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转过身朝着江边慢慢走去,缓缓地走进水中。
小满跑了过来,抓着他的手,含着眼泪道:“庄主,你一个人在外,都没有人照应,我想,想跟你……”
“小满,不可。”楚钰摇了摇头:“我此番出去生死未卜,无法将你带在身边。”他眼眶通红,目光是谢意:“你留在山庄有缘自会再见。”
“可庄主,”小满想说什么,楚钰移开他抓着自己的手,保证道:“我会回来,清清白白回来。”
他说完也不等小满说什么,兀自入了水,缓缓地沉了下去。
他到码头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来到桃树下挖出早已经埋好的包裹,包裹里面装着他平日里常用的软剑,还有一把轻剑跟一些银两,银票被卷了又卷,藏了厚厚一叠,还有几个包着厚厚白布,还冒着热气的馒头跟几件衣衫。
衣衫不是落霞独有的紫色,而是一些不起眼的墨绿跟玄黑。
他看着手中的馒头,沉甸甸的银两和大碟的银票,抿着嘴,拿起其中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可不知道是因为他被关在水牢太久又游了这么长时间着了凉,还是饿昏了头,他勐地这么一口,胃里忍不住翻涌起来,抓着桃树树干,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吐得天昏地暗,两眼发昏,脚步顿了下,跌坐在桃树下,靠着树干,将手中的馒头用力地塞进嘴里,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低声道:“哥……”
声音嘶哑带着些哭腔,这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唿唤楚颜,他的手扣进自己的掌心。
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哪怕他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在外人眼里他们二人都是相互不对付,可在楚长笙接他回来的那一刻,甚至在庄内他人反对他当庄主的那一刻,他都是安静地没有说什么,默默地跟着楚长笙站在了他背后,等过了今夜,他不再是落霞山庄的人,从此以后又是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