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昀无法推脱,于是便只好由养母决定了。
走到车站出口,李信昀便果然看见了表叔,过去了许多年,表叔人已经沧桑许多,头发已经白了不少。虽然李信昀在他家里寄住了几年,不过关系十分生疏,隔了这么些年依旧如此,只是李信昀如今已经是个成年人,自然已经不想少年时候那样只想着躲着人,他和表叔寒暄了几句,又把带给表叔和他家人礼品和给了表叔。
“你这孩子,跟你妈一样,这么客气,”表叔说着,和李信昀推拒了一会儿,才把礼品收下,又说道,“对了,我顺道接个客人回去,信昀,你先上车等等吧,我打个电话。”
李信昀没有先上车,而是等着表叔打完电话,他一遍打着电话和电话对面的人说些什么,一边四处张望,然后朝一个人挥了挥手,李信昀一看,正式客车上那个提醒自己下车的青年,他同样也在打着电话。表叔挂了电话,上前问道:“你好,是金先生吧?”
青年和表叔说了几句话,确认了彼此的身份,他显然也看见了李信昀,和他挥了挥手,笑道:“这么巧。”
表叔说道:“这是我一个表侄,叫李信昀。金先生和信昀认识啊?”
“刚刚早客车上见过,”姓金的青年说,“我姓金,叫我小金就好。”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表叔便招呼两个人赶紧上车。
路上表叔和热情地跟小金介绍旧桥镇的景点,间或还和李信昀交流这些年的事情,小金听着,便笑问道:“原来李先生在这里住过这么久吗?”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表叔说道:“金先生可不知道,其实信昀可算是我们这里的名人呢?”
“名人?”小金饶有兴致地问。
“十几年前,我们这里发生了一件绑架案,有人在鬼宅那里绑了个孩子,那孩子听说还是个残疾,好像腿脚不好——信昀还记得鬼宅吗?我听你妈说你已经完全记不得那时候的事情了。那绑匪叫信昀给撞见了,信昀见义勇为把人从绑匪手里给救了出来,我们这小镇子,出这样的事情多稀奇!信昀可真是胆子大啊。只可惜信昀救人的时候受了伤,结果他自己反倒完全记不得了。”
李信昀听着表叔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确实不太记得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小金很是敬佩地看李信昀。
“金先生千万别担心,这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们这儿现在的治安特别好,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到民宿之后天都已经黑了,表嫂已经煮好了晚饭,吃完晚饭之后,表叔担心他们舟车劳顿太累,便也叫他们早些休息。现在是旅游的淡季,民宿除了李信昀,便只有小金一个客人,表叔便很快便安顿好了两人。
其实李信昀在客车上一路睡过来,现在并不怎么困倦了,所以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灯关了,有月光从窗外照耀进来,他望着天花板发呆。旧桥镇的夜晚很安静,静得仿佛只剩下李信昀的呼吸声,以至于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李信昀惊得心脏一紧。他把手机拿过来,是一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但是李信昀知道是谁。
李信昀接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电话那头的人一时并没有说话,只能听见沉缓的呼吸,这情况特别像是那种恐怖电影的午夜来电,想到这里,李信昀怀疑自己可能是做了手术之后脑子有点问题,他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等他察觉到自己扬起来的唇角之后,又立马压了下去,然后叫道:“谌泓渟。”
“阿昀。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联系你,你说过,你从旧桥镇回来之后,会告诉我答案的。可是……对不起,阿昀,我真的很想你。”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谌泓渟的声音,通过听筒之后声音微微有些变形,听起来更有些像是幽怨而可怜的鬼魅,那种孤魂一般在人间游荡百年,不为索命,只为续情的鬼魅,仿佛无人垂怜,便只剩下灰飞烟灭一条绝路。
李信昀握着手机,静静地听完他说的话,他很轻易地就能够在脑海之中描摹出来谌泓渟的样子,描摹出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描摹出他一张一合的唇,描摹出他温柔的神情。
李信昀手术之后,谌泓渟时常来看他。
养母并不知道谌泓渟与李信昀之间的一切,加上谌泓渟在李信昀被绑架和手术上的事情帮助了许多,便只当做他们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所以无论是李信昀还在医院还是后来回家休养,对于谌泓渟的到来养母都十分欢迎。
谌泓渟来看李信昀的频率并不频繁,来了也大多也只是和普通地坐着闲聊,聊一些他最近的生活与工作,问李信昀的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逾距的言语与动作,他们都没有挑明彼此之间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看起来仿佛就像是世界上再寻常不过的朋友,周到而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