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有点茫然地听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这阵茫然过去后,却有一阵钝钝的疼意,透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想弓起身体去抵御。
那些无法和解的部分,她都忘记了。回避了一切可能有的冲突。
但这也意味着,在她心里,那四年美好的回忆,也随着恨意一起淡化了。
于她而言,他不再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客”。
爱也好恨也好,全都被洗去了痕迹。
酝酿至今的忏悔和思念,不再有机会说出来。和尘世最大的维系,仿佛也被剥夺了。
饭后,桑洱想透一透气,漱了漱口,走出了小木屋。
木屋后有温泉,前面用篱笆修了院子,院子里有一把秋千,盛夏已经到了尾声,初秋快冒头了,天色却还是很明亮。山中的蝉鸣少了很多,小鸟柔软的叫声清脆悦耳,间或传来了一两声拍翅声。
桑洱望见树下有一张藤编的美人椅,正好可以看到山巅上的夕阳,打算去坐一坐。裴渡见状,亦步亦趋,紧张兮兮地跟在她身边。那么短的一小段路,他都好像担心她有闪失。
桑洱坐到美人椅上,眺望着山间远处的景物。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娇嫩的“啾”声,一只圆滚滚的、通身蓝紫色羽毛的小鸟落在了她的膝上,胸口有一撮雪白的毛,歪着脑袋,两只黑漆漆的绿豆眼,好奇地看着她。
桑洱和它对望了一会儿,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它那光滑的羽毛。小鸟也不怕生,抖了抖翅膀,被她摸了几下,又试探着,往前跳了一下。
桑洱收手,余光看见了投在地上的影子,才发现裴渡原来还站在她的身后。
以前在泸曲的时候,裴渡并不是黏黏糊糊的性格,尤其是第一年,他总是会没个交代,就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办了自己的事,就若无其事地回家来。但自从桑洱刚才更换马甲,醒来后的短短一两个时辰,就明显感觉到他粘人粘得过分,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桑洱有些无奈,说:“我在这里坐一坐。你不用老是守着我的,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裴渡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其实他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门客。总是阴魂不散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显得神经质又惹她腻烦。可是,除了在她的身边、绕着她转,他想不到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