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是斗不过钱的。】
托德先生的视线诡异地在奉雪这边停留了好一会,一旁的归彦脸上是淡定从容的微笑。
无论如何,今天又收获了许多。
奉雪下车回到家中时,却看到有一辆白色车驾停在公爵府邸门口。
“司机先生,靠边。”
奉雪认得这是从王庭来的传令官车驾,便从车上下来,站在道旁。
那位传令官不知来了多久,奉雪一下车,传令官就从府邸中出来,坐上车驾自行离开。
等奉雪回到家里时,谢青燃正坐在会客厅里,看着手上的羊皮纸。
“回来了?”谢青燃头也不抬,“后天是周一,但我给你请了假。我们一家要去王庭问候陛下,并探望受伤的王子,准备一下吧。”
在过去奉雪从未进入过王庭。
谢青燃大约是出于对某些政治考量,亦或者王庭拒绝无真正血缘关系的人自由进出,每当谢青燃带着两个双生子去王庭时,奉雪总是在家里的。
“妈妈,我也要去吗?”奉雪问道。
“嗯,是的。”
谢青燃对着奉雪一招手,见着女儿蹬蹬走过来,就笑得眯起眼,摸了摸奉雪的头发。
“也没什么,你也大了,就当去见远房亲戚好啦。”
奉雪却不觉得是这样简单的事,她垂眸看着谢青燃,谢青燃不说话。
但片刻后,谢青燃像是没办法一样摊开手。
“王庭想和我们家联姻,他们只有一个王子,而我有一个女儿。”
这话说完之后,奉雪便点了点头。
“好的。但我不会乖乖听话,您也不是吧?”
谢青燃笑起来,她示意奉雪在她对面坐下。
“经过上次的绑架事件,陛下不担忧是不可能的。因此行事会急躁一些,但并不是不可逆。”
“你照样做自己喜欢的事,过你自己的生活,这是你的自由。”
奉雪抬手抱抱谢青燃,轻声说道。
“我知道的。妈妈,谢谢。”
会客室外的露台上,两名双生子正在看着露台之下的庭院,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年幼,无论怎么假装成熟,行事周密,总有人走得比他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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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公爵府邸的人怎么想,周日很快就过去,迎来了周一。
奉雪在房间里在女仆的帮助下换上了正装,白色的宫廷衬衫,黑色长裤,即至膝盖的黑色长靴,奉雪再穿上笔挺的军装式白色礼仪外套,六粒金色扣子扣紧,腰间被女仆挂上了腰带,腰带上还悬挂着一把礼仪长剑。
所有进入王庭的贵族都有按照爵位划分的形制服装,而那些没有爵位的贵族子弟,则统一做这样的打扮。
奉雪的长发被梳起,绑成了马尾。
她把手放在腰间的礼仪长剑之上,进入王庭的人,无论男女都会佩剑。
这象征着他们会将自己的忠诚,勇敢以及生命都献给陛下。
当然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的佩剑已只是个装饰品,是不开封的轻剑。
谢青燃的长剑据说是开封的,如果在王庭中遇到刺客或是对陛下不敬之人,她将为维护主君的尊严拔剑一战。
奉雪准备好后,便踏出房门,走到楼下时,在那条通往正门的长长廊道之上,她看到了与她一样穿着同样白色正装,腰挂长剑的双生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手长脚长,腰肢紧实有力,脊背如竖线般挺直,哪怕立领的扣子扣到最顶上,也能看出那脖子有多优美修长。
他们的相貌正从少年向成人时期转变,看起来清俊利落,眼底却是清澈的。
在见到奉雪时,他们眼底不免划过一丝惊艳的流光。
“走吧,我的小将军。”
谢青燃站在最前方,她侧过头,背着光看着穿着正装走来的少女,实在觉得自己很幸运。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在福利院里,睁着眼睛哇哇大哭的小婴儿,长大之后会是这副模样?
仿佛被世界钟爱,仿佛被女神亲吻,仿佛被光芒揉成的少女,难怪会这样讨人喜欢。
一家人分两辆车前往王庭,周围还有几辆车开道,保护。
王庭位于首都一区,包括奉雪在内,大部分圣斯威人都无缘进入那里一观。
如果这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王庭外围也许会变成观光胜地,但王庭握着实权,是真正的主君。
通往王庭的路上奉雪没有看到一辆车,这里的道路与教廷有些相似。
同样是雪白的大理石铺路,但地上却用不掉色的金粉,每隔五百米就描绘着一枚象征着王室的执剑者徽章。
等到了前方的宫殿正门,车驾便缓缓停下。
从这里开始,他们就只能步行了。
奉雪回忆着礼仪课与谢青燃的教导,走在谢青燃身后两步远。
一名穿着深蓝色侍从正装的礼仪官并六个侍从,正站在正门列队等候。
见着谢青燃来到,便躬身行礼。
“公爵阁下,陛下正在飞泉宫。”
谢青燃闻言笑道:“飞泉宫?王子殿下那里么?正好,我也十分忧心殿下的伤势,劳烦您带路。”
礼仪官连说“不敢”,只是他抬起头时,这位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官员,用眼角余光扫过了跟在谢青燃身后的三人,在看到奉雪时,他微一停顿,随后便翘起唇角,转过身往前领路。
随着逐年扩建,王庭的占地面积越来越大,所幸飞泉宫不算太远,他们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到达了。
飞泉宫与它的名字一样,宫殿外有许多引流的泉水与小型喷泉,树影摇曳,倾听着流水的声音,满眼绿茵,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礼仪官停下脚步,谢青燃等人也在宫门外等候,礼仪官微一躬身,这便是进去通报了。
奉雪谨守礼仪,目不斜视地看着门口,飞泉宫的白色大门缓缓打开,礼仪官站在门口,这便是请他们进去了。
然而让奉雪意外的是,宫殿内部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极尽奢华,高大空旷,这里更像家。
柔软的白色沙发,壁炉,颜色素雅的地毯,一些放在角落的柔软躺椅与书架,漂亮的手工艺品和花艺品错落有致地放在适当的地方。
一切都从容有序,绝不让人感到有半分压力。
“日安,陛下,纳蒂雅殿下,王子殿下。”
走在最前方的谢青燃突然单膝下跪,右手抚上左胸,对着前方敞开的露台垂头行礼。
跟在谢青燃身后的三个孩子也比照办理,随后奉雪就听到十分亲切的男性笑声。
“青燃,不必多礼。带着孩子过来吧,纳蒂雅刚泡好了茶,也有孩子们喜欢的点心。”
在这个宫殿里,值得谢青燃低头的男性只有那一位。
但奉雪不曾想过,那位传闻中暴躁易怒,与议会和教廷几乎每一件事都会起冲突的国王陛下,在私下居然会是这样亲切又柔和的模样。
奉雪跟随谢青燃起身,往露台缓缓走过去。
圣斯威的主君,赫尔曼·莱耶,今年已六十岁的国王陛下,早年灿烂如金的头发已参杂了些许花白,他的眼角和额头也爬上了皱纹,但那优雅的轮廓,依然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双眼,不难让人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姿。
另一位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纳蒂雅王后,但因为贵族议会的阻止,这位异国王后虽然居于宫中,陪伴于君王身侧,却依然不能正名,获得王后的封衔。
因此不能称呼为王后殿下,只能在她的名字后加上敬称。
这位一头黑发的王后殿下也十分美丽,奉雪觉得里维应该是与纳蒂雅殿下长得更相像一些。
这让那位王子拥有更柔和漂亮的五官,不似他的父亲那样锋锐。
里维见着奉雪,对着她微微一笑。
他受伤的额角似乎已经完全愈合了,虽然用刘海遮盖,但在露出的皮肤上,只能看到一点淡淡的粉色。
只是奉雪没想到她刚一落座,那位赫尔曼陛下便朝她看来。
“这就是你的女儿吗?”
高位者垂问,奉雪起身行礼。
赫尔曼笑着摆手让奉雪坐下:“好漂亮的孩子,不必多礼。我算起来是你的伯伯,过去谢思和谢桢也这样叫我,不过他们年纪大了,似乎多了一些不必要的礼仪束缚,不像过去那样可爱了。”
谢思和谢桢垂首听着,发出了合宜的轻笑。
而奉雪对着赫尔曼陛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什么走亲戚的姿态,也叫不出“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