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混杂在雨声之中。
谢凌淡然回眸,他看见了一把墨色的油纸伞,伞下是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他手中捧着的正是一束栀子花。
谢凌弯了弯唇。
真好,四束的话,凑起来刚好打麻将。
她也是最喜欢热闹的。
谢凌往上倾了倾伞,露出清冷的眉眼后,对走来的沉墨说:
“真是稀客,请问你是求婚不成功,所以才想起原来师父的好了吗?”谢凌阴阳怪气。
沉墨径直走上前,摆好花束后才说:“我知道对不起师父。”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
在跪地求容婴,本能地对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露出恐惧后,沉墨就后悔了。
无论如何,他不该怕师父。
因为没人比师父对他更好,他却像个白眼狼,连沉墨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在得知师父是穿越者后,露出恐惧。
他当时没想害怕。
神情却不受沉墨控制。
就好像他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这种无力感,还体现在沉墨无数次想过来见容婴,送一束花,却迟迟迈不出脚步。
他明明想来的。
还有求婚的事,哪怕被求婚的那个姑娘说了一遍又一遍:“沉墨,可我就是不喜欢你呀,跟谢凌无关。”
“再说了,如果我轻易就回头,我也会看不起我自己。”
这样的话刺在沉墨心口,他其实没多难过,也想开了,心里没有再求婚的意思,可他的行为上,却是重复了99次。
就好像是被设定成这样。
……
假如容婴还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傻孩子,我原谅你了。
因为你是最最可怜的纸片人。
和谢凌这种作为主角,能够觉醒自己意识的纸片人不同,沉墨只是配角工具人,就连他下跪求容婴,都是人设使然。
符合他病入膏肓的痴情。
就说今天,沉墨能够克服人设,来给她这个不相关的师父送一束花,已经是纸片人的崛起了。
这束花是身为徒弟的心意。
谢凌轻嗅着,似乎也没有那么意难平了,他问沉墨:“还求婚吗?”
沉墨摇摇头,反问道:
“你呢?”
“你再婚吗?”
谢凌嗤笑一声,说:“和你吗?我孤家寡人一个,连孩子都领养好了。”
他坦然地开着玩笑,在失去心里最爱后,谢凌飞速地成长。
世间种种,都可付之一笑。
他也不会再轻易地红了耳朵,湿了眼眶。
雨声中,沉墨也跟着笑起来,他随口问道:“领养的孩子叫什么?”
“谢照。”谢凌好心情的解释说:“谢谢的谢,照亮的照。”
谢谢曾经有个人来过,照亮了他本该灰暗潦倒的人生。
谢凌垂眼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腿,就连阴雨天也不会再疼。
要说留了什么后遗症,那就是他的心口总会闷闷的痛。
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思念也是一种病。
谢凌转了转伞柄,不再去看沉墨,他对着无字碑说:
“也没有很想你,只是今天穿了新衣服,来给你看看。”
沉墨下意识望过去。
虽然不是说给他听的,但他可以替师父检阅一下。
有一说一,谢凌长的还行。
他换下了从前总穿着的黑色掌门服,穿的是纯白的中国风服饰,衣料薄且精致,透着仙气。
而他的左肩上,不再绣着金线竹叶,而是一簇鲜红似火的刺绣海棠,要比园中盛开的花还要明艳。
不得不说,白色更衬谢凌。
沉墨收回目光,他定定看了无字碑一眼后,转身离开,让谢凌能够安静听雨。
雨声重重打在谢凌的油纸伞上,他稍微倾斜,不让左肩的海棠花被雨水沾湿。
而他的唇边,漾起了如水的笑弧。
画面就停格在这一瞬。
容婴收回透明的监控屏幕,她低下头笑了笑,仿佛在回应,说:“我看见了。”
看见了你的新衣服。
很漂亮。
人间四月芳菲尽,唯君肩上海棠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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