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郭开也就十几岁,还没入朝为臣呢。
吕不韦却是正经回应:“他屡次挑事,欲图欺凌公子政、找维桢的麻烦,我当然知道。”
二人慢悠悠地前行、慢悠悠地交谈,言谈之间,已然远离章台宫。
路上的人多了一些,多数也都认出来了这有闲情逸致散步的夫妇是什么身份。远远瞧去,一位风度翩翩,一位端庄出尘,实在是分外夺人眼球。
仅从面上看,所谓神仙眷侣亦不过如此。
“赵国的后生都是如此货色,可谓青黄不接,不过对秦国来说,却是好事。”吕不韦又道。
赵维桢没说话。
吕不韦说的是实话,但也不完全如他所言。
见赵维桢沉默,吕不韦好像感到意外一样,转过头:“维桢在邯郸,比我更为了解情况,可是觉得赵国尚存有潜力之人?”
说这话时,吕不韦看似好奇又茫然,他语气随意,完全是一副与赵维桢闲谈他国局势的姿态。
你就装吧。
提及赵偃、郭开的时候,赵维桢就迅速理解了他的目的——连郭开都知道了,剩下的事情你能不知道?
赵维桢倒是不介意,她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为了这件事,他能绕好大一圈子,从蔺相如的死讯开始说起。不得不说,吕不韦此人是真的有耐心。
“我离开邯郸之前,廉颇老将军推荐了一位年轻人投军去守卫边关。”赵维桢也不点破,饶有兴趣地陪他继续演下去。
她随意地抬手拢了拢发髻,继续说道:“如今过了几年,他也应该是位能独当一面的小将军了。”
吕不韦抬起黝黑眼眸,他的视线一直随着赵维桢的手臂而行动。
之前府中女侍对吕不韦说过,夫人平日饮食起居不太喜欢她们服侍,除却梳头。每次梳拢发髻,夫人总是要抱怨麻烦,所以会请她们过去帮忙。
不知维桢是否自行察觉到,她大抵是嫌弃发髻沉重,因而有意无意就会去抬手去拢。
她抬起手,手腕半遮半掩。虽未佩戴他赠与的金镯,却也是凝脂雪肤、玲珑纤细。
尤其是赵维桢的手并不是多么细致,她经常亲自做活,显得比寻常公卿女子要有力许多。这就更衬着那半寸肌肤精致,甚至连蜿蜒攀附于皮肤之下的两道青色脉络都显得如同点缀一般。
肤色在乌黑发髻的衬托下更显皓白,而后赵维桢放下手。
吕不韦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可是李牧小将军?”他轻描淡写地吐出这句话。
“确实。”
赵维桢肯定道,而后兴致盎然地故意开口:“这你也得知了么?”
吕不韦:“赵国有大才,当然会有探子通知于我。只是不韦知道的晚了一些。”
“为何?”赵维桢问。
“李牧将军投军一事,还是维桢与之交流后,从中推了一把。”吕不韦温和地开口:“许是下人恐你我因此感情上生嫌隙,便一直不敢说与我听。”
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很明白:他连赵维桢见过李牧都知道了,自然是城中流言也一清二楚。
至于什么流言……
想了想与李牧相关之外的谣言,赵维桢当即失笑出声。
吕不韦茫然地眨了眨眼:“维桢笑什么?”
赵维桢忍俊不禁:“没什么。”
这肯定是有人说漏了嘴,吕不韦才自行去打听的。
否则至于拖到现在才提及么?
但从邯郸回来的商队与下人,能把李牧的事情告诉了吕不韦,但他们绝对不敢把之前盛传的谣言告诉吕不韦吧!
“传言都是传言。”赵维桢忍着笑意回道:“我只是见李牧那人,为人清明正派、很有见识,颇有未来一代名将的风采,因而盘算着把他劝到秦国来着。”
吕不韦:“没成?”
赵维桢:“没成。”
吕不韦闻言,点点头:“连维桢这般辩才,都不曾劝动,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说完,他又认真补充:“提及此事,并非责怪维桢。不韦是觉得,得亲自感谢维桢。”
“感谢我什么?”
“你我分别四年,当日离别极其匆忙。”吕不韦郑重开口:“你在邯郸,大可另寻归宿。但维桢不仅没这么做,反而全心全意协助不韦,不韦当然要感谢维桢,谢维桢赏识。”
甚至到最后,他还不顾路边有人,对自己的妻子行上一礼。
赵维桢垂眸看他低头行礼。
这种话题上,他都能端出态度,赵维桢是真的佩服。
“当真不介意?”赵维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