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再是没日没夜地和泥砌砖,这么多年也没攒下几个钱,正到了如今用钱的当口,一摸口袋空空如也。
不得已厚着老脸,跟工头打商量,能不能先预支这个月的工资。
他常年在日头下干活,皮肤晒得黝黑且粗糙不堪,浓眉大眼包裹在纵横的深刻皱纹中间,下巴上裹着一层胡渣,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足足比实际上老了二十岁,只有短短的寸头上挂着被太阳烤出来的细密汗珠给他一分可爱,晶莹莹的,像撒了一层银粉。
此时,他那健硕的身躯佝偻着,两只宽大厚实的手时而无处安放,时而又在胸前局促地搓来搓去,干裂的嘴唇,发黄的牙齿,这其中发出的声音居然意外的轻声细语,甚至有些磕磕巴巴,难以成句。
“……俺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工头你心善,俺……”
工人的工资都是按天结算,张口就要预支一个月工钱的事从来都没有,能不拖不欠就算烧高香了,多少建筑公司欠着工资跑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这我说了也不算,你跟我装可怜也没用,你拿了一个月工资拍拍屁股走人,我上哪儿找你去!”工头的态度坚决,任是老马两行清泪都要下来了,他也不为所动。
求了半天没个结果,正好谈朗一行人绕到后面来,老马见他们西装革履,必然比工头的权势要大得多得多,抹一把眼泪,立刻又弓着腰求到了谈朗面前。
“老总,老总,俺家里小孩子生了病,医院急着要钱,俺……俺肯定以后记得老总的大恩大德,老总,您……”
谈朗皱皱眉,他们争执的事情心里有了个大概,他耐心听着老马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拍拍他的肩膀,道:“陈经理,这件事情你按照公司的规定妥善处理吧”。
被点名的陈经理,立刻会意,公司的规定是什么,反正总没有预支工资这一项,而被拉开的老马还一头雾水地朝着谈朗的背影大声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