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茹仰面看他,一双眸子莹亮,端秀的面上闪现出些小女孩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相国这么难忘?”
辰羡一笑,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也不知道,不如哪天你去问问他。”
史茹粲然笑开,露出一颗小虎牙,娇嗔:“夫君分明是在取笑我多事。”
辰羡揽着她,与她轻声细语,皎皎月光下,形影相偎,翩然远去。
荣康帝将要立后的消息传到槐县的时候,姜姮正张罗着要开第三间书铺。
她在经营中得了些灵感,在书铺中设茶室,免费为来买书的人供给茶水,有时三五堆聚在一起,边品茗边讨论书中内容,热热闹闹,积攒下不少人气,生意也越来越好。
骡客隔一月来送回货,有线装精裱的经史子集,还有当下时兴的话本,这一回,骡客还附带着给姜姮送来一封信。
油黄信封里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方苏帕。
帕上用金丝线刺绣着鸢尾花,针脚细密,花瓣层层叠叠,有着花团锦簇的热闹。
姜姮愣了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
她和崔兰若同室而居数年,时常靠在一起做针黹绣活儿,识得对方的针线走法。
看来这些年她也学得谨慎了,做事妥帖周密,不会给人留下丝毫把柄。
姜姮既欣慰,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恰逢大雪,她早早地打烊,关上书铺的门回家。
家里正乱成一团,梁潇怀着抱着两岁的清清,快步去抓将要上树的晏晏,一手抱娃,一手提着她的衣领下来,气道:“你怎么回事?夫子都让你气走几个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清清不明所以,还拍着肉嘟嘟的小手掌喝彩:“姐姐快跑!姐姐快跑!”
晏晏倒是想跑,奈何梁潇揪她衣领揪得太紧,她挥舞着胳膊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只有扭头道:“那是他们教得没耐心。”
梁潇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你给人家把胡子都点了,你还嫌人家没耐心?”
晏晏梗着脖子犟:“我没想真点——娘亲!”
她见到姜姮时,眼睛骤然一亮,可怜兮兮道:“娘亲,你快来,爹爹要打我。”
梁潇几乎头上冒火:“我几时打你了?”
自打晏晏开蒙读书,这等场景过几日就要上演一回,姜姮早就见怪不怪,把清清从梁潇怀里接过来,问:“又怎么了?”
梁潇提溜着晏晏的后衣领,气道:“她把夫子的胡子点了,人家连最后一月的束脩都不肯要,死活要请辞,就差给我跪下了。读了一年书,连字都没认几个,亏得当年崔斌和陆文亭还教过你,都教哪里去了?这小小年纪不学无术的样儿也不知道随了谁。”
这话前头挺有道理,可说着说着就变了味儿,姜姮觉得刺耳,瞪眼看他。
他立即噤声,默了一阵,颜色缓和地冲她道:“不是说你。”
这还能更假一点吗?
姜姮翻了个白眼,冲晏晏斥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一天老老实实坐两个时辰念书能怎么着?剩下的时间由你疯,非得在夫子授课时疯吗?”
晏晏嘟嘴,指向清清:“那你们怎么不让妹妹坐两个时辰念书?”
姜姮低头看向怀里的清清,她才将将两岁,白白软软的一团,两腮肉蓬嘟嘟的,一双大眼睛葡萄珠儿似的溜溜转,生得倒是玉雪可爱,可整个一副憨憨的样儿,完全不知发生什么,还乐呵呵地朝晏晏傻笑。
姜姮哭笑不得:“她才几岁,她能念书吗?”
晏晏当即跺脚,委屈不已:“那我才几岁!我也不想念书!”她撒泼打滚,在地上滚呀滚,梁潇起先还沉着气冷眼看,可眼见他的宝贝女儿头发乱了,浑身脏兮兮的,终于沉不住,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行……行吧,我再重新给你找个夫子。”
姜姮搂着清清绝望地心想,这孩子怕是教育不好了。
晚膳前,晏晏被侍女领着下去换了身新衣,妆花缎的斜襟小裙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刚坐下吃了没多会儿,她就趁姜姮和梁潇不注意,歪身把清清碗里的鸡蛋羹抢了。
姜姮一回头,见碗里空了,小馋猫嘴唇上还残留着点点鸡蛋羹,人赃并获。清清这傻憨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歪头冲着晏晏笑嘻嘻,露出两排白亮小贝齿。
她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吩咐侍女再去蒸一碗鸡蛋羹。
刚说完这句话,一眨眼的功夫,晏晏就从凳子跳下溜了出去,清清像个小尾巴似的啪嗒啪嗒紧跟着她。
姜姮忙让侍女跟上,转过身,看向梁潇,两人俱是一叹。
梁潇手扶着额,叹道:“作孽啊,我准是作孽太多,天要罚我。”他抬头看向姜姮,纳闷:“你小时候这个样儿,我怎么就觉得可爱?”
姜姮正色道:“别胡说,我小时候可是温婉娴静的,从来没这么皮过。”
梁潇神色呆愣了一阵儿,认命地点头:“行吧,你温婉娴静。”
两个孩子一走,花厅安静下来,姜姮便把崔兰若给她寄来的帕子拿给梁潇看。
梁潇翻看了一阵儿,笑说:“她可是够谨慎的,这么块帕子,任谁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但又对你有了个交代,看来这几年,她长进得飞快。”
到底是要做皇后的人了,没点城府心智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