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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涅金,一个小男孩,弹钢琴的,有印象吗?”事务官掏出纸巾擦汗,竹筒倒豆,“本来是达拉邦特医生的病人,后来——”

沈夜屁股还没落进椅子里,一听这话重新站直了:“记得,左侧桡神经浅支并尺神经手背支修复,大约一个月前,怎么他手还没恢复活动能力?”

“精细动作评级d-,”事务官额头粘着一小片撕脱的纸巾,模样搞笑又委屈,“家长不依不饶,非说是医院的失误。”

他讲得客气了,沈夜仍对那位白人母亲有印象,恐怕“医院的失误”翻译之前原话应该是“障碍者做手术本身就是医疗事故”,“精障医生毁了我家钢琴天才”之类的斥责。

沈夜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抬手示意事务官带路:“人呢?一起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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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饭时间,星空传媒社会版曝出了春晖医院某精神力障碍医生手术失败,可能导致天才琴童永远告别舞台,通篇内涵这是人为造成的医疗事故,矛头直指沈院长独子。

字里行间的遣词造句、上承下转,充分展现了语言的精妙运用,引人联想到沈夜这么个障碍者能完成医学院课程成为执业医生,完全是院长爸爸的荫庇;他所谓堪比最先进医疗仪器的操作手速全无卵用,只是吹嘘的噱头;沈医生过分自负,向患者宣称绝对治愈,医德缺失毫不负责……

白旸等凉了桌上的晚餐,自己已经气了个肚歪,寒着脸给沈夜拨通讯。

之前沈夜都没接通,匆匆回了他一句在忙,这回总算听见那人的声音了,白旸的火气瞬间褪掉大半,只替他感觉委屈,还有心疼。

“我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沈夜语气仍然平和,隐约的疲惫感将喑哑掩饰成低柔,“还有东西没做完,要盯一会儿。我今晚不回去了……我,看了两个感染病人,怕传染你,万一……放心我没事,医生都会做全套的免疫防护。”

白旸幽幽叹了口气:“我家小朋友腿伤没好就去上班,上了班还要加班,加了班又接触感染病源,现在说不敢回家让我独守空房……”

“别生气,”沈夜反倒先安慰起他来,“过两天,明天……明晚我一定回去。”

哄好白旸,沈夜坐回试验台前,开始摒除杂念专心从不同组织样本里分离病毒。

奥涅金的事情他并不过分担心,医责鉴定已经开始在做了,或许要扯皮一段时间,但沈夜对结果有信心。

他不会记得所有的病人,但他能清楚记住自己开刀的每一只手、每一条腿、每一段脊椎,记住自己接好的每一条神经,确保它们像接水管游戏里那样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