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手握成拳,贴了贴额头。
没生病,没发烧。
转而又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很痛,不是做梦。
她好得很。
楚熹忽然朝大喇叭喊道:“那就一定是我弄错了!一定是我不识字!舅舅!是你要入赘安阳吗!我可不能做薛添丁的舅妈啊!你听我管他叫小外甥!是我混账!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了!”
李善:“……”
薛进:“……”
即便李善也很无语,可他连薛进的说服了,断不会被楚熹这三言两语所击倒:“少城主玩笑了,我这外甥从前年少不知事,或与少城主结下了一点恩怨,可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抛开那些旧日往事,单看我这外甥,论模样,论家世,论才能,和少城主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熹想,李善要让薛进入赘安阳,那一定是我听不懂人话了。
老爹得到信匆匆赶来,正好把李善这番话听了个全乎,同样的傻眼。
父女俩在城楼上望着李善,像极了两只呆鹅。
李善瞧见楚光显,很体贴的说:“曾经的那些仇与怨,如今我们并不计较了,楚城主也无须再介怀,还请好好斟酌这桩亲事,为表诚意,我带来了前些日子擒获的一众城卫,这便放他们进城。”
李善话音落下,自有兵士上前解开捆着城卫们双手的麻绳。
几百城卫,得了自由,不走,站在原地发愣,竟是一群呆鹅。
打了这么久的反贼贼首,突然之间说要入赘,若非这当中有诈,那便是疯了!
李善疯了!薛进疯了!薛军全他娘的疯了!
楚熹见李善真的要放了那些城卫,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喃喃唤道:“老爹,你可知百姓秋收后为何要焚烧秸秆,那秸秆分明能用来搭屋顶,铺泥路,做蓑衣,甚至编成篮子。”
老爹魂不附体,怔怔地答:“太多了,用不完,下雨发霉,更没法用,不如烧成草灰,还能给庄稼沃肥。”
“是啊,能为之所用的,精心编成提在手里的篮子,不能为之所用的,一把火烧成灰烬。”
“恁的意思是,若恁不同薛进成婚,不为薛军所用,那……”
“李善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我,不单如此,他攻城之时若折损兵马过多,必会将怒气宣泄在安阳城卫和百姓身上,李善这次是杀了心,几百城卫才会放的这么干脆利落。”
“那恁以为,他们上门求亲可有诚意?”
楚熹不禁苦笑一声:“天大的诚意啊,李善何许人也,都做起媒婆的差事了,满脸含笑,好话说尽,我若不从,那当真有些不识好歹了。”
老爹猛地睁大双目:“恁是要和薛进成婚!”
“不成婚还能怎样,是能抵御十万大军,还是能弃城而逃?”
常德守了一个月,安阳守了半个月,那本该捍卫大周疆土的朝廷没有半点动静,那打着拯救天下苍生旗号的沂都出兵的同时还要趁火打劫。
事到如今还能指望谁呢,总归不会凭空杀出一匹能平定天下的黑马。
“就这样吧,李善已经把姿态摆的足够低了,给了安阳好大的面子,咱们不能不识趣。”楚熹沉默片刻又道:“其实这样也好,薛军势头正旺,少说够折腾三五年,咱们就攀附着薛军,多多弄钱弄粮弄火药,若有朝一日薛军穷途末路了,咱大可翻脸不认人,照旧守着安阳城,不愁找不出活路。”
“可薛进要是步步登高,真打下了辉瑜十二州,又该如何?一旦他功成名遂,恁反倒成他的绊脚石了,他还不得想方设法把恁踢开,三儿,此事关系重大,恁可要仔细考量,不能妄下决断。”
老爹的顾虑没有错,薛进要真打下了辉瑜十二州,那安阳城便是汪洋里的一座孤岛,何谈守城,何谈找活路,饶是薛进不能违背姻亲盟约,想取她性命也是如振落叶,悄然无息。
除非,她有与薛进抗衡之力!
楚熹从未想过要在这世上有一番作为,她只想守着安阳城,关起门来过自己怡然自得的小日子。
奈何老天爷处处和她作对!逼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楚熹咬紧牙根,盯着城下那一袭黑衣的薛进,几乎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他们知晓,这安阳赘婿,不是那么好当的。”